“明智之选。”
程昱收起盟约,脸上露出笑容,
“三日后,我军将入城接管防务,侯爷可先收拾行装,届时随我的队伍一同前往陈留。”
他起身告辞,留下张杨和心腹们在厅内相对无言。
杨丑长舒一口气:
“主公此决定,实乃保全之计!”
张崇虽仍有不甘,却也知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三日后,壶关城门大开,魏军在张合的率领下入城接管防务。
城中百姓见魏军军纪严明,果然秋毫无犯,渐渐放下心来。
张杨带着家眷和数十名心腹,登上前往陈留的马车,回望壶关城的方向,
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那里有他十年经营的心血,如今却只能挥手作别。
前往陈留的路途漫长而颠簸。张杨坐在摇晃的马车里,掀开窗帘看着沿途的景象:
魏军的驿站星罗棋布,官道平整宽阔,往来的粮车、商旅络绎不绝,与并州境内的凋敝形成鲜明对比。
“魏王治下,果然不同凡响。”
张杨心中暗叹,对归降的决定多了几分释然。
同行的董昭却面色凝重,提醒道:
“主公,陈留乃魏王根基所在,能人异士云集,咱们初到乍到,需谨言慎行,不可再以诸侯自居。”
杨丑也附和道:
“董先生说得是,听说陈留的天工营里,关押着不少昔日诸侯,咱们得避开是非。”
张杨点头:
“我明白。
只是……魏王真会如盟约所言,保我家族富贵?”
他始终对未来心存忐忑。
董昭点头:
“现在为止,没有听说过魏王有主动毁诺的情况。”
杨丑也点头称是。
车队行至兖州境内,景象愈发繁华。田地里的农夫忙碌耕作,村落里炊烟袅袅,市集上人声鼎沸,一派安定祥和的景象。
张杨看着这一切,心中感慨万千:
乱世之中,百姓所求不过温饱安稳,刘复能让中原恢复生机,难怪能成就如此霸业。
抵达陈留城外时,玄耳阁的官员早已等候在此,将张杨一行接入城中安排的府邸。
府邸虽不如壶关太守府气派,却也雅致宽敞,仆役齐全,日常用度一应俱全。
“张公暂且在此歇息,国相近日忙于幽州事务,待处理完毕,自会召见。”
官员恭敬地说道,留下几名侍从后便告辞离去。
安顿下来的张杨却坐不住。
他听闻陈留城内有一处奇特的“天工营”,聚集了众多昔日的乱世枭雄,心中好奇不已。
“我等初来乍到,理应四处走走,熟悉环境。”
张杨对董昭、杨丑等人说道,
“听说那处工地颇为奇特,不如去见识见识?”
董昭劝阻道:
“主公,天工营乃囚徒劳作之地,多有失意之人,去了恐生事端。”
杨丑却好奇心切:
“董先生太过谨慎了,咱们只是远远看看,又不与他们接触,能有什么事端?”
张杨也坚持要去,董昭无奈,只得派人向负责安置的戏志才请示。
戏志才接到请示后,笑道:
“张公既想去看看,便让他去吧。也好让他知道,归降才是明智之举。”
他特意叮嘱陪同的官员:
“看好张公一行,莫让他们与囚徒发生冲突。”
天工营位于陈留外城扩建工地,远远望去,黑压压的人群在工地上忙碌。
夯土声、敲打声、监工的呵斥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片独特的喧嚣。
张杨一行在官员的陪同下,站在高处的了望台,俯瞰整个工地。
“那……那是袁绍?”
杨丑突然指着不远处搬砖的囚徒,失声惊呼。
众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身材微胖的囚徒正佝偻着腰,吃力地搬运砖块。
虽然衣衫褴褛、满脸尘土,但那轮廓分明的五官和标志性的短须,正是昔日威震天下的袁绍!
张杨瞳孔骤缩,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袁绍出身四世三公,曾是关东联军盟主,麾下谋士猛将如云,何等风光,如今竟沦落到搬砖的地步!
“袁本初……竟成了这般模样……”
张杨声音发颤,心中涌起一阵寒意。
董昭脸色发白,连忙拉了拉杨丑的衣袖:
“小声些!莫要喧哗!”
但已经晚了,杨丑的惊呼引来了附近监工的注意,也让不远处的袁绍抬起头,
狠狠瞪了他们一眼,眼神中充满了屈辱和愤怒,随即低下头继续搬砖,只是动作更加用力,仿佛要将满腔怒火发泄在砖块上。
张杨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杨丑又指着另一个方向,声音更加尖利:
“还有那边!那是吕布!是吕奉先!”
众人望去,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的囚徒正挥舞着大锤砸石头,肌肉虬结,气势逼人,
即便穿着囚服,也难掩其悍勇之气,正是“人中吕布”!
吕布显然也听到了动静,猛地转过头,目光如刀般射向了望台,死死盯着张杨一行。
他认得张杨,当年两人曾有过交集。
“看什么看!”
吕布怒吼一声,声音洪亮,
“一群趋炎附势的家伙,也配来看老子笑话?”
张崇忍不住回嘴:
“吕奉先,你如今不过阶下囚,狂什么!”
“找死!”
吕布勃然大怒,就要冲过来,却被旁边的监工一鞭子抽在背上:
“老实干活!再敢喧哗,加罚十车砖!”
吕布悻悻地停下脚步,却仍用充满杀意的眼神盯着了望台。
张杨吓得脸色苍白,连忙道:
“快走!快走!”
他再也没有了看热闹的心思,只想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可刚转身,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推着独轮车经过,车上堆满了石块,正是公孙瓒!
“公孙伯珪……”
张杨喃喃道,心中五味杂陈。
公孙瓒也看到了他,眼中闪过一丝嘲讽,嘴角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低下头,默默推车前行。
不远处,刘备、关羽正抬着木材走过,刘备看到张杨,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加快了脚步。
“我的天……”
杨丑喃喃自语,脸上写满了震惊和庆幸,
“袁本初、吕奉先、公孙伯珪……这些曾经的一方霸主,如今都在这儿搬砖……幸好主公降得早,不然……”
他没再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
张崇也收起了之前的傲气,面色凝重:
“魏王手段……果然厉害。
这些人哪个不是桀骜不驯之辈,竟被治得服服帖帖。”
董昭长叹一声:
“乱世争霸,成王败寇,自古皆然。
咱们能有今日的安稳,已是万幸,今后更要谨守本分,莫要触怒魏王。”
张杨一路沉默,直到离开天工营很远,才缓过神来,后背早已被冷汗浸湿。
他看着陈留王城的方向,心中再无一丝侥幸和不甘,只剩下深深的敬畏。
他终于明白,刘复能一统北方,绝非偶然,这等雷霆手段与仁德并存的气魄,确实非他们这些割据诸侯所能比拟。
回到府邸后,张杨立刻召集心腹:
“从今往后,闭门谢客,安心度日。家中子弟务必勤勉向学,不得议论朝政,更不得与天工营之人有任何牵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