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合亲率前军抵达潼关以东十里下寨。
他并未急于发动进攻,而是带着众将及亲卫,远远地仔细观察潼关地形。
只见关城险峻,两侧山岭陡峭,确实难以攀爬。
正面通道狭窄,大军无法展开,强攻必然损失惨重。
“果然是天险。”
高览叹道。
文丑跃跃欲试:
“都督,给末将五千精兵,末将愿为先锋,试攻关城!”
张合摇了摇头,目光锐利如鹰:
“不必。大王常言,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强攻此等雄关,乃莽夫所为,纵能攻克,我精锐亦将折损过巨,于后续平定凉州不利。”
他沉吟片刻,下达命令:
“文丑将军,多派游骑,彻底封锁潼关所有出路,连山间采药小径亦不得放过!
黄老将军,于关前险要处立寨,多设强弩,日夜监视,凡有敢出关者,一律射杀!
于禁、乐进,你二人各领本部,伐木取材,打造攻城器械,但不必急于使用,每日推出展示一番即可。”
众将领命。张合又对随军的玄耳阁负责人低声道:
“立刻动用关中所有力量,查探潼关守军内部情况,尤其是李利、胡封二人及其部下的矛盾、粮草储备、士气高低。
寻找熟悉山路的向导,探寻是否有可迂回至关后的小道,哪怕只能通过小队人马亦可!”
“遵命!”
玄耳阁之人领命而去。
于是,一场看似沉闷的围困开始了。
魏军并不急于进攻,只是将潼关围得水泄不通。
巨大的营寨如同巨兽盘踞关前,日夜不停地传来操练和金铁交击之声。
一批批新打造的云梯、冲车、井阑被推到阵前,虽然不用,但那庞大的体积和狰狞的外观,给予关上的守军巨大的心理压力。
魏军的疲敌之策很快见效。
白天,魏军的弩手会时不时地进行威慑性射击,精准的弩箭偶尔会带走城头守军的性命,迫使守军时刻紧张,不敢轻易露头。
那些巨大的攻城器械虽然不动,却像悬在头顶的利剑。
夜晚,魏军更是不让守军安生。每隔一两个时辰,就会突然擂鼓呐喊,做出佯攻的架势,
引得关上守军惊慌失措,纷纷起身备战,箭矢滚木礌石消耗不少,却发现魏军根本未至。
一夜数次,守军被折腾得精疲力尽,神经衰弱。
更让李利和胡封头疼的是军心士气。 玄耳阁的细作成功地将大量劝降信射入关中,或是通过某些秘密渠道送入。
信中不仅重申魏军“只惩首恶,胁从不问”的政策,
更是直言不讳地点出李利、胡封二人的矛盾,甚至暗示“若能献关或取其首级者,必有重赏”。
守军本就大多是惊弓之鸟,对李傕郭汜早已失去信心,如今被围困,外无援军——马腾韩遂确实毫无动静,内无战心,看着那些劝降信,心思都活络起来。
李利和胡封两部人马之间互相猜忌的气氛更加浓烈,都怀疑对方会不会为了富贵而出卖自己。
粮草问题也逐渐凸显。
潼关囤积的粮草本就不算特别充足,两位主将又互相防备,都想着多占多拿。
下层军士的口粮开始被克扣,怨气日益积累。
期间,胡封曾尝试派出一支小队,想从一条隐秘小路绕出,前往凉州方向求援或至少探听消息,
结果刚出关不久,就被早已埋伏在外的文丑骑兵逮个正着,全军覆没,首级被扔回关下。
此举彻底断绝了关内守军突围或求援的念想,绝望的情绪开始蔓延。
就在正面围困的同时,张合寄予厚望的奇兵行动也在悄然进行。
数名玄耳阁费尽周折找来的当地猎户和采药人,被带到了张合面前。
他们世代居住于此,对秦岭北麓的复杂地形了如指掌。
“将军,大道就这一条,被潼关卡得死死的。
但要说完全没小路……也不是。”
一名胆大的老猎户指着地图上一处极其隐秘的标记,“这条‘猿愁涧’,极其难走,猿猴都发愁,但确实能绕过潼关主峰,通到关西那边的一片山林里。
最多只能容一人牵马勉强通过,大军是万万不行的。”
“一人通过也行!”
张合眼中精光一闪,
“需要多久?”
“轻装简从,熟悉路径的话,一天一夜能绕过去。”
张合立刻下令,从军中挑选出两百名最擅长山地攀爬、身手敏捷的精锐士卒,
由一名胆大心细的军侯率领,由那老猎户做向导,携带足量绳索、钩爪、干粮和引火之物,
趁着一个夜色浓重的晚上,悄然出发,去攀越那“猿愁涧”。
他们的任务并非直接攻击潼关,而是潜伏到关后,进行骚扰破坏,散布恐慌,
最好是能截断或骚扰关中守军与后方——尽管后方也没什么像样的援军——那极其微弱的联系,让守军彻底变成孤岛。
这支小队出发后,张合继续施加压力。他甚至故意让部下在关前演练一种新式的、带有护板的重型冲车,展示其强大的防御力,
仿佛在说:你们的滚木礌石,对我们很快就要没用了。
关上的李利和胡封看着魏军每日的举动,以及军中日益低迷的士气和不断发生的偷跑、小规模械斗事件,心急如焚,却又无可奈何。
两人互相指责对方防守不力、克扣粮饷,矛盾几乎公开化。
潼关的守军,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饥饿、疲惫、恐惧、猜忌,如同瘟疫般在军中蔓延。
每天都有士兵试图趁夜从悬崖缒下逃跑,大部分摔死或被魏军巡哨射杀,偶有成功者,也加剧了剩余者的动摇。
这一夜,又轮到胡封的部曲负责值守一段关键城墙。
夜深人静,寒风刺骨,饥饿的士兵们抱着长矛,瑟瑟发抖,听着关外魏军营中隐约传来的号角声,如同惊弓之鸟。
黑暗中,不知道谁低声说了一句:
“听说……魏营那边,晚上都能吃上热乎乎的粟米饭,还有肉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