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袤的陇西高原深处,并非只有荒凉。
水草相对丰美的河谷地带,散布着大大小小的羌人部落。
帐篷如同白色的蘑菇群,牛羊漫山遍野,骑术精湛的羌人孩童追逐嬉戏,看似一幅宁静的游牧画卷。
然而,在这宁静之下,是严酷的生存法则和根深蒂固的劫掠习性。
这些羌人胡种,自身创造力几乎等同于无,纯靠天吃饭,没吃的就去抢,抢掠在它们眼里是天经地义之事。
毫无信义,根本不知道德为何物!
这些羌部落组织松散,互不统属,最大的首领也难以完全约束所有部落。
他们与汉地的关系复杂而微妙:
风调雨顺、汉官强势时,他们接受封号,甚至老老实实的“缴税”,进行有限的“互市”,换取急需的粮食、布匹和铁器;
一旦汉地陷入混乱,或他们自身遭遇雪灾饥荒,剽悍的骑兵便会化身饿狼,呼啸而下,劫掠村镇,抢夺他们需要的一切。
韩遂的使者,带着满载金帛和承诺的车队,穿梭于这些部落之间,轻易地撬动了后者心中的贪婪。
“饿何大酋长,”
韩遂的谋士对着一位身材魁梧、脸上带着刀疤的羌酋躬身道,
“韩将军承诺,只要贵部出兵相助,击退魏军之后,渭水以北的草场,尽归贵部所有!
此外,还有额外的盐铁、布帛、粮食,即刻奉上!
先前被贵部带走的东西也算是韩将军的赠予!”
他指了指帐外阳光下闪闪发光的金银丝帛。
饿何酋长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用生硬的汉语说道:
“韩将军,大方!魏军,厉害?比当年汉朝皇帝还厉害?”
谋士连忙道:“魏军虽强,但远道而来,水土不服。
更何况,有诸位羌族勇士的神威,加上韩将军的妙算,必能取胜!
到时候,凉州就是咱们说了算,再也不用看汉人官府的脸色!”
饿何还是有些犹豫,毕竟前不久才拐了韩遂的财物逃回来,他担心韩遂报复。
不过贪婪加上谋士拍着胸脯保证韩遂绝不追究,饿何终究是再次上了贼船。
类似的场景在其他几个与大部落接壤的羌人营地同时上演。
绝不追究的承诺,加上大量钱财……
烧戈、蛾遮塞等酋长也被韩遂的重利所打动。
对于他们而言,这不是为韩遂卖命,而是一场巨大的、看似稳赚不赔的抢劫。
魏军?听说很强,但再强能强得过无边无际的草原和来去如风的羌骑吗?
很快,一支支羌人骑兵开始集结。
他们并非统一的军队,而是各个部落为单位的掠夺团。
他们呼啸着越过传统界线,开始向魏军控制的陇山沿线地区渗透。
起初,只是小股的骚扰。
十几二十人的羌骑,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偏僻的村落附近,抢走百姓仅存的口粮和牲畜,烧毁房屋,偶尔掳走青壮。
他们行动迅捷,一击即走,让地方戍卒疲于奔命。
消息很快传到魏军前线大营。
张合召集众将议事。
“羌胡果然来了。”
张合面色平静,指着地图上几处被标记的地点,
“人数不多,但极其烦人,意在试探我军虚实,扰乱后方,动摇军心。”
高览冷哼一声:
“跳梁小丑,不堪一击。都督,给老夫一支兵马,定将这些胡虏首级尽数取来,悬挂于营门之外!”
文丑也请战:
“末将愿率骑兵出击,以骑制骑,让他们尝尝我大魏铁骑的厉害!”
张合摆了摆手:
“二位将军勇武可嘉。然,杀鸡焉用牛刀。
羌胡散漫,正可借此练兵,并示敌以弱。”
他下达命令:
“其一,各营寨、坞堡加强戒备,多设鹿角、陷坑,夜间增派巡逻队,遇小股羌胡,固守待援,不得轻易出击。”
“其二,命各郡县组织百姓向大城或营寨后方转移,实行坚壁清野,让羌骑抢无可抢。”
“其三,组建数支快速反应的精锐小队,由熟悉地形的本地向导带领,配备双马甚至三马,专门猎杀这些骚扰的羌胡小队。以首级计功!”
“其四,文丑将军,你的骑兵主力暂不轻动,但可派出少量游骑,与羌骑保持接触,摸清其活动规律和主力大致方位。”
命令被迅速执行。魏军的纪律性和效率此刻展现无遗。
百姓虽然不愿离开家园,但在军队的组织和劝说下,还是有序后撤。
而那些魏军猎杀小队,则如同狩猎的狼群,在广阔的边境地带巡弋。
很快,几股嚣张的羌骑撞上了铁板。他们试图冲击一个看似防守薄弱的屯田点,却突然遭到强弩的密集射击,死伤惨重。
另一股羌骑在劫掠后返回的途中,被一支魏军快速小队追上,
魏军士兵装备精良,配合默契,远用弩射,近用刀砍,将这数十人的羌骑几乎全歼。
零星的胜利虽小,却有效地打击了羌胡的气焰,也让魏军逐渐熟悉了羌人的战术。
一股规模较大的羌骑,约五六百人,在饿何部落一个悍勇的小头目率领下,试图攻击魏军的一处运输队。
他们发现运输队护卫似乎不多,便呼啸着发起冲锋。
然而,就在他们进入一箭之地时,运输车队突然停下,车板掀开,露出后面严阵以待的强弩手!
更有数十名弩手早已占据侧翼的一处高坡。
黄忠须发皆灰白,却精神矍铄,亲自站在高坡上,冷眼看着冲来的羌骑。
他此来本是奉魏王之命巡视各营,没想到遇到羌人作乱,老黄忍不住手痒,就带了队伍来凑热闹。
他并没有急于下令。
“稳住!听我号令!”
老将军的声音沉稳有力。
羌骑越来越近,已经能看清他们狰狞的面孔和挥舞的弯刀。
“放!”
黄忠猛地挥下手!
嗡——!
一片令人牙酸的弓弦震响!
数百支弩箭如同死亡的暴雨,瞬间覆盖了羌骑冲锋的锋面!
人仰马翻!
冲在最前面的羌骑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连人带马翻滚在地。
羌人的皮袄和简陋的皮盾根本无法抵挡魏军制式强弩的穿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