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羽此时走了过来,沉声道:
“三弟,稍安勿躁。大哥所言有理。
西域非是等闲之地,语言不通,风俗各异,更兼路途艰险。
经商之道,我等亦是门外汉。
岂能因见他人得利,便贸然前往?需从长计议。”
“二哥!你怎么也这么说!”
张飞急得直跺脚,
“啥从长计议?再计议下去,汤都喝不上了!
是,西域是危险,可留在开封就不危险了吗?
穷困潦倒,看人脸色,这叫啥日子!
俺们当初纵横河北,啥阵仗没见过?还怕他西域的沙子和马贼?”
他转向刘备,几乎是用哀求的语气:
“大哥!俺知道危险,可机会就在眼前啊!
吕绮玲在那儿当了都护,总归能给几分薄面吧?
颜良能走通的路,俺们肯定也能走通!就算不发大财,总比现在强吧?
大哥,你就不想重振门庭,让俺们兄弟过上好日子吗?”
刘备沉默了。
张飞的话,像一根根针,刺在他心上。
“重振门庭”、“过上好日子”……
这些何尝不是他深埋心底的渴望?
只是多年的颠沛和现实的残酷,让他变得愈发谨慎。
他看了看激动万分的张飞,又看了看面色凝重的关羽,最后目光落在了那本划了墨痕的账本上,上面清晰地记录着这个月又是入不敷出。
现实的窘迫,与颜良归来带来的巨大视觉、心理冲击,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西域,那个遥远而神秘的地方,此刻在刘备的心中,不再仅仅是史书上的一个名词,而是与财富、机遇、风险,以及改变现状的可能紧紧联系在了一起。
他深吸了一口气,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柜台,发出笃笃的轻响。
脑海中飞速权衡着利弊:风险确实存在,而且是巨大的。
但……机遇也同样巨大。
颜良的成功,证明了这条路是可行的。
三弟的渴望,现实的逼迫……或许,真的该搏一次?
良久,刘备抬起头,目光扫过关羽和张飞,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
“三弟……你所言,也并非全无道理。”
“云长,”
他看向关羽,
“我等兄弟,什么苦没吃过,什么难没闯过?西域虽险,未必就比当年河北凶险。”
“只是,”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严肃,
“此事非同小可,需得仔细筹划。
路线、本钱、货物、人手……一样都马虎不得。”
张飞一听大哥松口,顿时喜出望外,拍着胸脯道:
“大哥放心!只要你点头,让俺老张干啥都行!力气活俺包了!
本钱……俺把肉铺和酒坊卖了!再不够,俺去借!”
关羽见刘备意动,也不再坚决反对,只是沉声道:
“既然大哥已有决断,羽自当追随。
只是此行千头万绪,确需周密准备,方可趋吉避凶。”
刘备点了点头,脸上带着一丝决然和期待:
“好!那我们就好好议一议,这西域……我们去定了!
看看那丝路之上,是否真有我兄弟的立足之地!”
颜良携巨富归来的消息,如同在开封这潭看似平静的湖水中投入了一块巨石,激起的涟漪迅速扩散,冲击着每一个曾叱咤风云、如今却蛰伏市井的“老熟人”的心。
老袁家客栈。
“砰!”一只上好的青瓷茶盏被狠狠掼在地上,碎片四溅。
袁绍面色铁青,胸膛剧烈起伏着。
他穿着一身半旧但浆洗得干干净净的锦袍,试图维持着昔日四世三公的体面,但眉宇间的郁结和此刻的失态,却暴露了他内心的极度不平静。
“颜良!不过一介匹夫,一勇之夫!他何德何能……”
袁绍的声音因为愤怒嫉妒而有些尖锐,
“当年在吾麾下,不过是一冲锋陷阵之将,如今竟能……竟能如此耀武扬威!”
他方才也在人群中,远远看到了颜良商队那煊赫的场面。
那琳琅满目的珍宝,那围观者艳羡的目光,无一不像针一样扎在他的心上。
想他袁本初,昔日坐拥冀州,带甲十万,是何等风光?
如今虽得自由,却只能靠着变卖昔日暗藏财富,开着一间不温不火的“老袁家客栈”,与昔日麾下将领如今的暴富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袁术在一旁,同样脸色难看,他哼了一声,语气酸涩:
“本初兄长,光生气有何用?那西域看来确是遍地黄金。
连颜良这等粗胚都能满载而归,我等若去,岂非探囊取物?”
袁术这厮,得益于刘复大力提升的医疗卫生体系,竟然苟延残喘到现在,身体反而有越来越好的趋势了。
袁绍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踱步到窗前,望着院中那几株略显萧索的树木,沉声道:
“公路所言,不无道理。只是……经商之事,非我等所长,更兼路途险远……”
“怕什么!”
袁术打断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与贪婪,
“我们虽无经商之才,但尚有家底,尚有见识!可招募熟手,组建商队。
那西域诸国,想来也是慕我中原文化之辈,我等名门之后,岂是颜良可比?
或许更受欢迎也未可知。”
袁绍沉默了。
颜良的成功,让他羡慕,让他嫉妒。
复起无望,难道连富贵也要落于人后?
良久,他缓缓转身,眼中重新凝聚起一丝昔日决策时的锐光:
“也罢!便搏上一搏!
我等即刻清点以前以防万一暗藏的家中余财,变卖些不甚紧要的古玩字画,招募人手,采购货物……颜良贩玉石香料,我等便贩丝绸、瓷器!
定要压过他的风头!”
一股重新燃起的斗志,混合着对财富的渴望,在这对难兄难弟心中升腾。
公孙家皮货行。
与袁氏兄弟的愤懑不同,公孙瓒得到消息后,显得更为务实。
他的店铺位于北市,主要经营来自幽州、并州的皮货毛毡。
此刻,他正与儿子公孙续一起,在后院库房里仔细清点着库存。
“父亲,颜良从西域带回的皮毛,听说品质极佳,还有那雪白的羊绒,价比黄金。”
公孙续年轻,语气中带着跃跃欲试,
“我们这些皮货,在开封虽还能卖,但利润已薄。
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