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午后,几个衣着华丽、佩戴着弯刀、显然是本地有势力的豪商带着随从,大摇大摆地来到了“桃园义舍”的摊位前。
为首的是个胖大的中年人,名叫阿史那鲁,是车师国内颇有势力的商人,主要经营玉石和奴隶贸易,据说与王室关系密切。
阿史那鲁漫不经心地翻看着刘备摊上的蜀锦,用带着浓重口音的中原话说道:
“这锦,颜色太俗,织工也粗陋。
这样吧,这些我全要了,按市价的三成。”
这分明是恶意压价,甚至是挑衅。
刘备眉头微皱,依旧保持客气:
“这位掌柜,我们的货物明码标价,童叟无欺。三成的价格,连本钱都不够,实在无法答应。”
阿史那鲁嘿嘿一笑,露出满口黄牙:
“在这车师,我阿史那鲁看上的东西,还没人敢不给面子。中原人,新来的吧?不懂规矩?”
这时,在一旁搬货的张飞早就憋了一肚子火。
他见这胡商如此嚣张,还敢贬低他们的货物,顿时勃然大怒,将肩上的货箱往地上一顿,发出“咚”的一声闷响,指着阿史那鲁的鼻子吼道:
“兀那胡狗!放你娘的屁!俺大哥的货色,乃是正经蜀锦!
比你身上那破布强一百倍!敢在这里撒野,信不信俺老张一拳打掉你满口牙!”
他声若洪钟,环眼圆瞪,煞气四溢,顿时将周围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阿史那鲁被张飞的气势慑得一滞,他身后的随从也紧张地握住了刀柄。
阿史那鲁脸色瞬间阴沉下来,盯着张飞,又扫了一眼面色凝重的刘备和手已按上腰间刀柄的关羽,冷笑道:
“好!很好!看来你们是不打算在车师做生意了!我们走着瞧!”
说完,他狠狠瞪了张飞一眼,带着人转身离去。
“三弟!你……你太冲动了!”
刘备顿足道,他知道,麻烦来了。
张飞犹自不忿,梗着脖子道:
“大哥!对这种泼皮,就不能客气!俺看他还敢怎样!”
关羽沉声道:
“大哥,此人看来颇有势力,我等需早作防备。”
刘备看着阿史那鲁离去的方向,心中蒙上了一层阴影。
这车师市场的第一课,似乎比想象中来得更加直接和凶险。
而他们与袁绍、公孙瓒等其他中原旧识,虽同在此地,却仿佛隔着无形的壁垒,关系生疏,各自面临着不同的机遇与挑战。
阿史那鲁的威胁,如同悬在“桃园义舍”头顶的阴云,让原本就艰难的创业初期更添了几分沉重。
也幸好这里只是中转地,很多中原商人会在此地把货物转卖给外地客商,由那些客商带着货物继续西行,把货物在遥远的西方再次转手或者直接带到终点销售。
如此,才让刘备还有些希望。
果然,麻烦接踵而至。
先是车师本地管理市场的税吏,突然变得格外“勤快”起来。
一天之内,竟连续三次来到“桃园义舍”的摊位前,以各种名目检查货物、核对税单,
吹毛求疵地指责货物摆放略微超出界线、或是质疑某匹布的产地证明不够清晰,言语间充满了刁难意味。
最后一次,甚至暗示需要一笔“辛苦费”才能确保日后平安无事。
刘备强压着怒火,陪着笑脸,据理力争,又暗中塞了些大宋的铜钱,才勉强将人打发走。
他知道,这必然是阿史那鲁在背后捣鬼。
“大哥!何必受这鸟气!”
张飞气得额头青筋暴起,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让俺去寻那阿史那鲁,一拳一个,保管他们再也不敢来聒噪!”
“三弟!不可鲁莽!”
关羽一把按住躁动的张飞,丹凤眼中寒光闪烁,但语气依旧沉稳,
“此地非比中原,强龙不压地头蛇。我等若先行动手,便是理亏,都护府也难偏袒。
届时,莫说生意,恐怕立足都难。”
刘备也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二弟说得对。三弟,小不忍则乱大谋。我等初来乍到,根基浅薄,只能暂且忍耐。”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的生意变得更加难做。
一些原本有意向的顾客,走到摊位前便会被人暗中拉走或使眼色劝阻。
附近的一些商铺也对他们敬而远之,仿佛他们带着瘟疫一般。
显然,阿史那鲁利用他在本地的影响力,对“桃园义舍”进行了无形的封锁。
就在刘备一筹莫展,考虑是否要暂时撤离车师,前往其他城市碰碰运气时,转机似乎出现了。
这天,一位名叫康莫尔的粟特商人来到了他们的摊位。
他衣着体面但不算奢华,言谈举止彬彬有礼,能说一口流利的中原话,对中原文化似乎也颇有了解。
对中原商人看起来也是充满善意。
他仔细查看了刘备带来的蜀锦和绸缎,赞不绝口。
“刘掌柜的货物,质地优良,花色也别致,远非市面上那些寻常货色可比。”
康莫尔抚摸着一段绸缎,由衷地赞叹道。
刘备见此人态度友善,且识货,心中稍慰,忙客气道:
“康掌柜过奖了。不过是些家乡土产,希望能入方家法眼。”
康莫尔并未像其他胡商那样急于压价,而是与刘备聊起了中原的风土人情,甚至还能引用几句论语,这让刘备倍感亲切,戒备心也降低了不少。
随后,康莫尔以略高于市场均价,但还算公道的价格,购买了几匹上好的蜀锦,并且是当场银货两讫。
“与刘掌柜做生意,痛快!”
康莫尔笑容可掬,
“在下在车师也有些许人脉,日后若有机会,定当再向刘掌柜采购。”
接下来的几天,康莫尔又带来了几位朋友,都是看起来颇为正派的商人,他们陆续从刘备这里采购了一些绸缎和瓷器等乱七八糟的东西,交易过程都十分顺利。
康莫尔俨然成了“桃园义舍”的福星,不仅带来了实实在在的销售额,更重要的是,
他打破了阿史那鲁的封锁,让一些观望的商人看到,与这个新来的中原商人交易并无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