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下来,对康莫尔也越发信任。
张飞虽然依旧看谁都不像好人,但见到生意好转,大哥眉头舒展,也就把对康莫尔的些许疑虑抛到了脑后,只觉得大哥以诚信待人,果然收到了回报。
唯有关羽,始终觉得这康莫尔出现得过于巧合,态度也过于热情,但见大哥与他相谈甚欢,交易也无纰漏,便也将疑虑埋在心里,只是暗中更加留意。
这一日,康莫尔再次登门,这次,他带来了一笔“大生意”。
“刘掌柜,”
康莫尔压低了声音,脸上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
“有一位大人物,看中了您的货物!”
“哦?不知是哪位贵人?”
刘备心中一动。
“是龟兹王的堂弟,尉迟跋质那大人!”
康莫尔语气郑重,
“他负责王室的部分采买,近日正在车师。
他偶然见到了我之前从您这购买的蜀锦,极为满意,认为比龟兹宫中现有的丝绸品质更好!
他有意向您采购一大批货物,不仅包括所有的上好绸缎,还想订制一批带有龟兹王室纹样的特殊锦缎!”
刘备闻言,心脏砰砰直跳。
龟兹是西域大国,富庶无比,若能搭上这条线,无异于一步登天!
这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不知……尉迟大人需要多少?价格几何?”
刘备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
康莫尔伸出两根手指:
“首批,各类上好绸缎两百匹!特殊订制锦缎五十匹!
价格嘛……尉迟大人说了,只要品质保证,价格可以在市价基础上上浮两成!”
这个数量和价格,让一旁的张飞都倒吸了一口凉气,眼睛瞪得溜圆。
这要是做成了,利润足以抵得上他们之前所有的辛苦还有余!连关羽都微微动容。
然而,康莫尔接下来的话,却让刘备陷入了犹豫。
“不过,”
康莫尔话锋一转,
“尉迟大人有个条件。如此大宗的交易,他需要确认贵号有稳定提供优质货物的能力,并且……他希望先提货,后付款。”
“先货后款?”
刘备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这是行商大忌,尤其是在人生地不熟的西域。
“刘掌柜放心!”
刘备心中虽仍有些忐忑,但康莫尔似乎早就料到他的反应,连忙解释道,
“尉迟大人身份尊贵,岂会赖账?
他只是谨慎而已。
而且,此次交易,可以由车师王的财政官作为见证担保!
我康莫尔也愿以全部身家作保!”
说着,康莫尔从怀中取出一份文书,上面用汉文和龟兹文写着交易的内容、数量、价格,末尾赫然盖着车师王宫财政官的印鉴以及康莫尔的私人印章和手印。
“您看,”
康莫尔指着印鉴,
“这可是官府的印信,做不得假。
尉迟大人三日后便要返回龟兹,所以提货就在明日晚间。
只要货物验收无误,他立刻通过车师财政官支付全款,分文不少!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刘掌柜!”
刘备拿着那份盖着官印的文书,手微微颤抖。
官印!
这似乎给了他一剂强心针。
巨大的诱惑与潜在的风险在他脑中激烈交锋。
他看了看身边,张飞一脸“还等什么”的急切,关羽则眉头紧锁,显然也在权衡。
“大哥,”
关羽沉声道,
“先货后款,风险太大。即便有官印担保,也需谨慎。”
“二哥!你也太小心了!”
张飞急道,
“官印都在这儿了,还能有假?那龟兹王的堂弟,还能骗咱们这点东西不成?
错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康莫尔也在一旁趁热打铁:
“刘掌柜,我知您顾虑。
但您想想,尉迟大人何等身份?
他若想强取,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说句不好听的,在西域这地界,除了都护府的东西人家不敢动心思,其它东西若是强取不过一句话的事儿!
正是看重您的信誉和货物,才愿以官印担保,先货后款,以示诚意啊!
您不是一直想以信义打开局面吗?这便是最好的机会!”
“以信义打开局面”……
这句话深深触动了刘备。
他一直坚信诚信是经商的根本,此刻若因畏惧风险而拒绝,岂不是与自己坚持的理念背道而驰?
而且,官印担保,康莫尔作保,对方又是龟兹王室……
似乎所有的条件都指向这是一个可靠的交易。
想到交易成功后巨大的利益……
内心的天平终于倾斜。
“好!”
刘备深吸一口气,下定了决心,
“康掌柜,这单生意,我们接了!明日傍晚,准时交货!”
“痛快!”
康莫尔大喜过望,
“刘掌柜果然是有大魄力的人!
果然以信义为重。
我这就去回复尉迟大人!明日傍晚,我带人和车辆来提货!”
康莫尔兴冲冲地离开了。
小院里,张飞兴奋地摩拳擦掌,已经开始憧憬着赚大钱后如何风光。
关羽虽然依旧觉得不妥,但见大哥已经决定,也不再反对,只是暗自决定明日要更加警惕。
第二天一整天,刘备三兄弟和伙计们都在忙碌地清点、整理货物,将最好的两百匹绸缎和准备用于订制的五十匹素色锦缎单独存放,反复核对,确保无误。
傍晚时分,康莫尔果然准时来了,身后跟着十多名健仆和五辆大车。
同来的,还有一位穿着官服、面色严肃的车师小吏,他再次出示了盖有财政官印鉴的文书副本,并确认了交接流程。
一切都无比正规,无可挑剔。
货物被小心翼翼地装上车,康莫尔与刘备核对着清单,那名车师小吏则在一旁监督。
整个过程,张飞瞪大了眼睛盯着,关羽则手按刀柄,立于刘备身侧,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所有货物装载完毕,康莫尔笑着对刘备拱手:
“刘掌柜,货物无误,这是收讫凭证。
请您明日巳时,凭此凭证去财政官衙门领取货款即可。”
他递过一张盖有他私印和那名小吏副署的纸条。
刘备接过纸条,看到对方如此按流程办事,也稍稍安心,拱手回礼:
“有劳康掌柜,有劳这位官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