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十二年,春,开封。
汴河两岸的柳树刚抽出嫩黄的新芽,河水裹挟着初春的寒意,潺潺流淌。
今日的开封城东南角,毗邻繁华御街的一片新修缮的广厦前,早已是人头攒动。
黑压压的人群从门口一直排到了街尾,甚至爬上了附近的茶楼酒肆的窗台。
引车卖浆者、锦衣华服者、操着各地口音的商旅、甚至还有不少身着儒衫的文士,皆翘首以盼。
人群中央,是一座气派非凡的三层楼宇,
青砖黛瓦,飞檐斗拱,门前矗立着两尊巨大的石雕貔貅,张口吞财,威武肃穆。
高悬的门匾上,覆盖着巨大的红绸,两侧垂着明黄色的绸带。
门楣下方,一块稍小的黑底金字牌匾已然亮出——“大宋银币兑换商行总号”。
这便是今日全城瞩目的焦点。
“铛——铛——铛——”
辰时正刻,浑厚的钟声自皇城方向传来,悠扬远播。
紧接着,宫乐响起,仪仗鲜明,一队精锐的宫廷侍卫开路,簇拥着一架明黄色的御辇缓缓行至商行门前。
人群瞬间沸腾起来。
“陛下!是陛下来了!”
“快看!那就是灭了胡人、收了倭岛、让咱们过上好日子的刘皇帝!”
“这‘银币兑换商行’竟是陛下亲临揭牌,了不得,了不得啊!”
御辇停稳,一身常服,却难掩英武之气的大宋开国皇帝刘复,含笑步下。
他并未穿着繁复的冕服,只一身玄色锦袍,腰缠玉带,目光扫过激动的人群,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从容与自信。
随行的还有几位重臣,皆是如今大宋朝堂上炙手可热的人物。
简单的仪式后,刘复亲手拉下了覆盖主匾的红绸。
“大宋银币兑换商行”八个鎏金大字,在春日阳光下熠熠生辉,晃得人几乎睁不开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海啸般的拜贺声响起,声震瓦砾。
刘复抬手虚按,待声浪稍息,朗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前排每个人的耳中,继而通过口耳相传,扩散至整个人群:
“朕,自起兵以来,夙兴夜寐,所求者,无非天下安宁,百姓富足!
然,商贸流通,乃富国之本。
往日商贾携重金行远路,车马劳顿,盗匪环伺,艰辛无比!
铜钱笨重,绢帛易损,金银成色不一,折算繁琐!
此皆阻碍货殖流通之痼疾!”
他顿了顿,从身旁侍从捧着的锦盒中,取出一枚崭新锃亮的物事,高高举起。
那物事在阳光下反射出柔和的白色光泽。
“收复倭岛之后,曾铸银币试行,效果斐然!
此乃新铸‘大宋通宝’银币!
一枚,重一两,成色足九八!
值铜钱一贯!
自今日起,为我大宋法定之币,与铜钱并行!”
人群再次骚动,无数目光聚焦在那枚小小的银币上,充满了惊奇与渴望。
“而此‘银币兑换商行’!”
刘复指向身后,
“便为此银币而设!尔等商民,可将银币、或折算之铜钱,存入此间总号,取得凭信!
便可凭此信物,于洛阳、长安、襄阳、扬州、敦煌、武威等天下十三处通都大邑之分号,支取等同之银钱!
从此,行商万里,无需车载斗量之铜臭,只需一纸轻便之凭证!
虽需支付些许保管汇兑之费,最高不过一成,然比之运输损耗、路途风险,孰轻孰重,尔等自可权衡!”
此言一出,如同在滚油中泼入一瓢冷水,彻底点燃了全场!
“什么?在开封存钱,能在敦煌取出来?”
“天爷!这……这岂不是神仙手段?”
“轻装简行,只带凭证?这……这能靠谱吗?”
“陛下圣明啊!此乃泽被天下商旅之仁政!”
“一成费用?若真能免去路途损耗和护卫开销,值!太值了!”
商人们的反应最为激烈,他们精于计算,立刻明白了这“银行”背后蕴含的巨大便利和利益。
以往困扰他们的大宗资金跨地域流动难题,似乎看到了解决的曙光。
不少人已经开始盘算着第一次尝试该存入多少。
刘复看着下方激动的人群,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他知道,这不仅仅是设立一个金融机构,更是进一步巩固帝国经济命脉,加强中央对地方控制,促进商业繁荣的关键一步。
征服倭岛带来的稳定白银产出,给了他推行币制改革的底气。
银行揭牌典礼的热闹渐渐散去,但关于银币和银行的讨论,却成了开封城内最热门的话题,茶楼酒肆,街谈巷议,无不以此为焦点。
御街中段,一处门面不算太大,但收拾得异常干净整洁的铺面,此刻也是人来人往,香气四溢。
门口悬挂的幌子上,写着五个端正的大字——“汉宫包子铺”。
没错,这正是前汉献帝、如今的大宋顺民刘协经营的产业。
历经多年,这“汉宫包子铺”因用料实在、风味独特,尤其是那“前皇帝亲手包制”的噱头,早已名动开封,成了城中一景。
不少人来此,既为满足口腹之欲,也为瞧个新鲜。
店内,年已三十的刘协,穿着一身普通的细布衣服,腰间围着围裙,额角带着细密的汗珠,正熟练地揉着面团。
虽不复昔日帝王尊荣,但眉宇间多了几分烟火气的平和。
柜台后,曾经的皇后伏寿,风韵不减当年,虽荆钗布裙,却难掩其天生丽质,正低着头拨弄算盘,核对账目。
偶尔抬头招呼熟客,那温婉一笑,仍能令不少慕名而来的少年郎脸红心跳。
几个沉默寡言的老者在店内穿梭,端盘擦桌,动作略显迟缓,却一丝不苟,他们都是昔日汉室的老臣,如今也随刘协在此安身。
“老板娘,来三笼猪肉大葱,两笼虾仁荠菜!”
一个粗犷的嗓门响起,打破了店内的些许宁静。
只见一个黑塔般的汉子挤进店门,正是张飞。
他刚从银行那边看热闹过来,脸上还带着兴奋的红光,大剌剌地找了个位置坐下,一双环眼就肆无忌惮地在老板娘伏寿身上扫来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