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都是文和先生为诸位准备的。”
刀疤脸汉子指着马匹和物资,
“马匹是耐力好的大宛马,物资里有足够十人食用半月的干粮、肉脯、清水,
还有伤药、地图、火石,以及一些应对盘查的金银和货物样品作为伪装。”
看着这些准备周全的物资,即便是心高气傲的关羽和张飞,
此刻也对贾诩的深谋远虑和雪中送炭感激涕零。
有了这些,他们逃亡的胜算便大了几分。
“多谢文和先生,多谢诸位兄弟!”
关羽郑重抱拳。
刀疤脸汉子摆摆手:
“关将军客气了。此地不宜久留,诸位请速速上路。
按照地图标示,向西穿过这片戈壁,进入荒漠,避开主要商道,可直达贵霜西部边境。
之后如何,便看诸位造化了。
我等还需返回城中复命,就此别过!”
说完,他也不拖泥带水,带着手下迅速消失在来的方向的黑暗中。
关羽不敢耽搁,立刻安排众人上马。
他将刘备小心翼翼地横放在自己身前马背上,用绳索固定好。
张飞和两名护卫也各自上马。
“走!”
关羽低喝一声,一夹马腹,选择了与官道平行的、更为荒僻的戈壁滩,向着西方,一头扎进了沉沉的夜幕之中。
身后,富楼沙城的火光和喧嚣渐渐远去,最终彻底被地平线吞没。
前方,是未知的逃亡之路,是茫茫的戈壁与荒漠。
黎明时分,他们已进入戈壁。
放眼望去,天地间一片土黄,只有零星耐旱的骆驼刺和沙棘点缀其间。
太阳一出来,便展现出惊人的威力,炙烤着大地,热浪从地面升腾扭曲,让人口干舌燥。
关羽根据地图和太阳的位置,不断调整着方向,尽量选择有岩石遮蔽或者地势较低的路线前行,以节省马力和水分。
张飞左臂的伤口虽然经过了包扎,但在马匹的颠簸下,依旧隐隐作痛,渗出血迹,但他咬着牙,一声不吭。
那两名护卫也是强打着精神,警惕地注视着四周。
最让人担忧的是刘备。
他时而昏迷,时而清醒,每次醒来都极为虚弱,内伤显然极重,只能喂他少量清水和捣碎的肉糜。
他的存在,极大地拖慢了队伍的行进速度。
第一天,还算顺利。
他们按照计划行进,找到了地图上标注的一处小绿洲补充了饮水。
但第二天,麻烦开始接踵而至。
先是他们遭遇了一小股贵霜的边境巡逻骑兵。
虽然对方只有五人,似乎并未接到追捕他们的具体命令,
只是例行巡查,但做贼心虚的关羽等人还是立刻隐蔽起来,
直到骑兵远去才敢出来,白白浪费了半个时辰,也惊出了一身冷汗。
紧接着,在下午时分,一场突如其来的沙尘暴席卷了这片区域。
狂风卷着黄沙,遮天蔽日,能见度不到十米。
众人只能下马,用布蒙住头脸,紧紧靠在一起,拉着马匹,躲在一处巨大的岩石后面,苦苦支撑。
沙粒打在脸上、身上,如同刀割一般。
这场沙暴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才渐渐平息,每个人都如同从土里刨出来一般,
满身沙尘,马匹也受惊不小,物资上覆盖了厚厚一层黄沙。
更糟糕的是,沙暴过后,他们发现自己偏离了预定的路线,地图上标注的下一个补给点找不到了!
“他娘的!这鬼地方!”
张飞吐着嘴里的沙子,烦躁地骂道。
缺水、饥饿、疲惫、伤痛,以及迷失方向的焦虑,开始侵蚀着每个人的意志。
也幸好关羽他们在西域经商时就经常在戈壁沙漠经过,对此也算得上经验丰富了。
关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对照地图和周围的景物(虽然景物在沙暴后也改变了不少),
凭借着过人的方向感和毅力,花了近两个时辰,才终于重新确定了方位。
但这一耽搁,他们的饮水消耗超出了预期,
而下一个可靠的水源,按照现在的速度,至少还要两天才能到达。
接下来的旅程,变成了真正的煎熬。
白天的酷热难以忍受,夜晚的寒冷又深入骨髓。
干粮虽然还有,但缺乏蔬菜和水果,嘴唇干裂起泡,喉咙里如同着火。
最要命的是水。
关羽严格控制着饮水的分配,每人每天只有定量的几口,连润湿喉咙都勉强。
马匹也需要饮水,消耗巨大。
刘备的伤势在缺医少药和恶劣环境的影响下,开始恶化。
他发起高烧,时而胡言乱语,时而陷入深度昏迷。
关羽和张飞心急如焚,却束手无策,只能轮流将他护在怀中,用湿布擦拭他滚烫的额头——
此时缺水严重,一个不小心可能他们一伙儿都要死在这里,这布自然不能用水湿……
本来张飞是打算用自己的尿把布弄湿给刘备什么擦拭的,
反正他们过去也算经常经过戈壁沙漠这些险地,别说用尿擦脸,被逼无奈的时候,即便喝也不算稀奇。
不过关羽嫌太寒碜……
于是他们就用马尿凉了之后使用……
那两名护卫中的一人,因为伤势过重加上缺水,在进入荒漠的第四天清晨,悄无声息地停止了呼吸。
众人默默地将他就地掩埋在黄沙之下,心情更加沉重。
“二哥……这样下去不行啊……”
张飞舔了舔干裂出血的嘴唇,声音沙哑,
“大哥快撑不住了,水也快没了……”
关羽看着马背上奄奄一息的刘备,又看了看所剩无几的水囊,丹凤眼中布满了血丝。
他何尝不知道形势危急?
但放眼四周,除了黄沙,还是黄沙。
“继续走!只要还有一口气,就不能停下!”
关羽的声音嘶哑却坚定。
他翻身上马,再次将刘备固定好,
“地图上显示,再往前大概一天路程,可能有一条季节性的河床,或许能找到水源。”
这或许只是地图上的一个标记,或许早已彻底干涸,但此刻,这是支撑他们走下去的唯一希望。
队伍再次启程,在无垠的黄沙中,如同几只渺小的蚂蚁,艰难地向着西方蠕动。
马蹄踏在沙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每个人的呼吸都沉重而急促。
对水的渴望,对生存的渴望,支撑着他们透支着最后的体力。
黄沙万里,生死一线。
希望如同海市蜃楼,看似在前方,却可能永远也无法触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