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息。
两息。
三息……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焦黑的土地,依旧是那片焦黑的土地。
盘旋的死气,依旧是那盘旋的死气。
什么都没有发生。
死寂的园林,和死寂的等待。
这压抑的沉默,像一根紧绷的弦,终于在某个时刻,被一声嗤笑,彻底绷断。
“噗……”
一个狼妖忍不住笑出了声。
“我就说嘛!装神弄鬼!”
“搞了半天,屁都没有一个!”
这声嗤笑,像是点燃了火药桶。
“哈哈哈哈哈哈!”
熊霸天那雷鸣般的爆笑声,再次响彻云霄,充满了毫不掩饰的鄙夷与快意!
“看到了吗?!啊?!都他妈给老子看清楚了!”
他伸出蒲扇般的大手,指着园林中那个蹲在地上的身影,仿佛在指着一个天大的笑话。
“这就是你们期待的奇迹?”
“这就是那个狂妄到没边,要把我们整个妖族踩在脚下的小子?”
“他除了会把手按在地上,还会干什么?!”
“是在给这片死地磕头认错吗?!”
“哈哈哈哈!笑死老子了!”
他身旁的虎族统领也抱起双臂,冷笑道:“我还以为他有什么惊天动地的本事,原来就是在这儿浪费大家的时间!”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熊将军,我看也别等了,这小子分明就是黔驴技穷了!”
“是啊!一个跳梁小丑,能有什么真本事!”
“我看他就是想用这种方式,拖延自己的死期!”
“赶紧杀了他吧!别在这儿碍眼了!”
“杀了他!”
“杀了他!”
刚刚沉寂下去的嘲讽声,再次如同潮水般涌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猛烈,更加肆无忌惮。
在他们看来,这场闹剧,已经可以宣告结束了。
楚墨,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一个自不量力的疯子!
熊霸天脸上的不屑和杀意,已经浓郁到了极点。
他浑身的肌肉都在鼓动,骨节发出噼里啪啦的爆响,已经做好了准备。
只要女帝的耐心耗尽。
只要那个该死的赌约一失效。
他就会在第一时间冲上去,亲手捏碎那个小子的脖子!让他知道,欺骗和羞辱他熊霸天的下场!
然而。
就在这时。
就在所有妖都认定一切已经尘埃落定的时候。
异变,陡生!
“嗯?”
天狐军师胡媚儿那双妩媚的狐狸眼,猛地一凝!
她好像……看到了什么。
“你们看!”
一个眼尖的小妖,突然发出一声惊呼,手指颤抖地指向楚墨手掌按住的那片区域。
“那……那是什么?!”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
熊霸天不耐烦地吼道。
“不就是一坨黑炭地吗!能开出花来?!”
“不……不是!”那个小妖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极致的震惊,“有……有光!”
“光?”
所有妖闻言,都下意识地朝着那个方向看去。
只见,在楚墨那只苍白的手掌之下。
在那片死寂了三千年的焦黑土地深处。
一抹微弱到几乎不可见的……绿光,悄然亮起。
那绿光,很淡,很浅。
就像是黑夜里的一点萤火。
如果不仔细看,根本无法察觉。
“这……这是……”
熊霸天的笑声,卡在了喉咙里。
他那双铜铃大的眼睛,猛地瞪圆了!
“障眼法!一定是障眼法!”
他疯狂地咆哮着,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掩盖住内心深处那一丝不受控制的慌乱!
可就在他声音落下的那一刻!
“咔嚓……”
一声无比细微,却又无比清晰的破裂声,传入了所有妖的耳中。
在万众瞩目的焦点之下。
在那一点萤火般的绿光之上。
一株无比脆弱,却又无比顽强的嫩芽,顶开了坚硬如铁的焦土,从那片代表着死亡的黑色之中,顽强地……
钻了出来!
“……”
“……”
“……”
一瞬间。
天地,仿佛失声。
所有的嘲笑。
所有的讥讽。
所有的咆哮。
戛然而止。
数万妖族,上至活了千年的妖王,下至刚刚化形的小妖,每一个都像是被一道天雷劈中了天灵盖!
他们所有人的眼睛,都死死地、死死地,盯着那株从黑色焦土中钻出来的,小小的,绿色的嫩芽!
他们的嘴巴,无意识地张开。
他们的大脑,一片空白。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无限拉长。
那株嫩芽,是如此的渺小。
却又如此的……刺眼!
“发……发芽了?”
不知是谁,用梦呓般的声音,颤抖着吐出了这几个字。
没人回答他。
因为,更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那株刚刚破土而出的嫩芽,并没有停止。
它,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生长!
一寸。
两寸。
抽条!
长叶!
一片。
两片。
整个过程,不过是短短数个呼吸之间!
一株原本需要数月乃至数年才能长成的灵草,就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完成了它一生的演变!
“天……天哪……”
“活……活的……”
“那草……是活的!!”
人群中,爆发出了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如果说,刚才的嫩芽只是让他们震惊。
那么此刻这违反了天地至理的生长速度,则让他们感到了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然而,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嗡——”
仿佛是一个信号。
以楚墨为中心,以那第一株灵草为起点!
第二株!
第三株!
第十株!
第一百株!
“咔嚓!咔嚓!咔嚓!”
破土之声,此起彼伏!
成百!
上千!
上万株嫩芽,疯狂地顶开了那片沉寂了三千年的死亡焦土!
星星点点的绿色,开始在那片死寂的黑色大地上,疯狂蔓延!
“不止一株!”
“我的老天爷!你们看那边!”
“那边也有了!”
“我这边也是!全都是!”
“绿了!那片地……绿了!!”
惊呼声,尖叫声,此起彼伏!
眼前的景象,已经彻底颠覆了他们的认知!
那片被他们视为禁地,被他们断定为永恒死亡的万药死园……
此刻,正以一种摧枯拉朽的姿态,被一片绿色的生命浪潮,疯狂席卷!
焦黑的土地,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染上生命的色彩!
那些盘踞了三千年的黑色死气,在接触到那片绿色的瞬间,就如同遇到了烈阳的冰雪,发出了“滋滋”的声响,被瞬间净化,消融!
“这……这是神迹!”
玄龟长老那苍老的身躯,在剧烈地颤抖,他手中的拐杖“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浑浊的老眼中,流下了两行滚烫的热泪!
“圣地……我们的圣地……要回来了!”
“神迹!这绝对是神迹啊!”
“他……他到底是谁?他不是人!他……他是神!”
“我们……我们刚才都做了什么?我们在嘲笑一个……神?”
恐惧!
懊悔!
狂热!
无数种复杂的情绪,在每一个妖族的心中疯狂滋生!
他们看着园中那个依旧保持着蹲姿的身影,那眼神,已经彻底变了!
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轻蔑和嘲讽。
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敬畏,与狂热的崇拜!
“不可能……”
“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熊霸天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他那魁梧的身躯,在不受控制地向后退。
一步,两步……
他脸上的血色,已经褪尽,只剩下死人般的苍白。
他看着那片正在被绿色生命疯狂吞噬的黑色大地,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在这一刻,被彻底碾碎!
那不是幻觉!
那扑面而来的,精纯到极致的生命气息,做不了假!
那个人类……
那个被他视为废物的少年……
他说的,居然都是真的!
他,真的做到了!
“咕咚。”
熊霸天狠狠地咽了一口唾沫,双腿一软,竟“扑通”一声,不受控制地跪在了地上!
他不是第一个。
在他身边,那名狼族战将,那名虎族统领,所有之前叫嚣得最凶的主战派将领……
一个接一个,双膝发软,面如死灰地,跪了下来。
他们是被吓跪的!
被眼前这匪夷所思,堪比创世的神迹,活生生吓跪的!
凰曦月站在原地,那双高贵的凤目,早已被无尽的震撼所填满。
她看着那个依旧平静的身影。
看着他以一己之力,让死地复苏,让枯木逢春。
她那颗妖帝之心,狂跳不止!
枯荣帝君!
她脑海中,只剩下了这四个字!
这个封号,他,当之无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