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没吃早餐，王复生把车停到公司停车场后，顺手在路边买了几个小笼包和一杯豆浆。他一边啃着包子，一边溜达着上了电梯。电梯门刚要关上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复生，你也来开欢迎会？”
王复生抬头一看，是以前的老领导。他笑着把手里的包子递过去：“领导，来一个？”
老领导嫌弃地摆摆手：“不了不了，你这包子味儿太冲。”
王复生耸耸肩，自己咬了一口：“领导，新来的老总是什么情况？”
老领导压低声音：“新来的裴总，美国克莱登大学毕业的，父辈跟咱们林董是老相识。这次回国，直接空降cEo。”
王复生听得一知半解，但也没多问。两人来到大会议室时，里面已经坐满了公司高层。王复生环顾一圈，嘀咕道：“都是些高层，把我这个仓库经理叫来干嘛？”
他正想着，看到林总的秘书张穗禾在摆铭牌，便走过去打了个招呼：“张大秘，忙呢？”
张秘书抬头看了他一眼：“你来了？先找个地方坐吧。”
王复生抱怨道：“公司不是有林副总吗？怎么又来个裴总？”
张秘书摇摇头：“公司的决策，咱们想也没用。我先忙了哈。”说完匆匆离开。
王复生在一群高层中显得格格不入，但他毫不在意，自顾自地吃着包子，喝着豆浆。吃完后，他走出会议室，打算在开水间解决最后两个包子。
正要进去时，电梯门开了，林安琪和张秘书走了出来。看到王复生，林安琪淡淡地说道：“王经理，来了啊。”
王复生笑了笑，举起手里的纸袋：“林总，没吃早餐吧？我这还有两个包子，没动过的，尝尝？”
林安琪看了他一眼，目光落在他手里的纸袋上，不禁咽了下口水。她早上确实没吃饭，便装作不在意地接过包子。张秘书见状，吓了一跳——平时高高在上的林总，竟然会吃王复生给的包子？
“两个人肯定有一腿……”张秘书心里嘀咕着，从包里摸出一瓶斐济水，拧开盖子递给林安琪。
林安琪两口就把包子吃完，又喝了一口水，对王复生微笑道：“谢谢王经理。裴总快来了，咱们进会议室吧。”
她说完，率先进了会议室。王复生等了一分钟，才慢悠悠地走进去，在角落里找了个位置坐下。此时，林安琪已经坐在前排，脸上恢复了往日的冰冷。
会议室的门又一次被推开时，水晶吊灯的光恰好晃过王复生的眼睛。他眯起眼抬头，看见林董拄着乌木手杖缓步而入，身后跟着的年轻人却像一道劈开空气的刃——裴砚卿穿着一身剪裁过分的深灰西装，袖扣闪着冷银的光，领带结打得比标准尺寸小半寸，透出一股刻意为之的“新派精英”气。他的头发用发胶拢得一丝不苟，鼻梁上架着玳瑁纹平光镜，镜片后那双微微上挑的凤眼扫过全场时，仿佛带着精确计算的弧度，连嘴角扬起的微笑都像是用游标卡尺量过。
“各位同仁，”林董的拐杖在地毯上敲出闷响，浑浊的嗓音里裹着不容置疑的权威，“这位是裴砚卿先生，斯坦福商学院?战略创新管理?方向的杰出人才——”王复生听见前排有人发出吸气声，不知是被裴砚卿袖口若隐若现的百达翡丽震住，还是被那串金光闪闪的学历唬住。只有他知道，林董把“克莱登大学”四个字吞进肚里时，喉结不自然地滚动了一下。
裴砚卿抬手扶了扶眼镜，无名指上的蛇形戒掠过一道暗芒。他开口时嗓音像浸过蜂蜜的丝绸，偏偏每隔三句话就要蹦出几个英文单词：“集团未来的?strategic planning?需要更多?aggressive?的突破，比如?AI-driven business model?……”王复生盯着他镜片反光里扭曲的人影，忽然发现他每次说到“?disruptive innovation?”都会用指尖轻点桌面，仿佛在给谎言打节拍。
更微妙的是他的视线走向。每当提到“人才梯队优化”这类词时，他的目光总会黏在林安琪身上——她正低头翻阅文件，苍白指尖捏着钢笔的力道让关节发白。裴砚卿的喉结随着她滑落的发丝颤动，甚至在一次停顿中突兀地换了称呼：“当然，这需要管理层与?Angela Lin?这样的核心骨干深度?collaborate?。”他拖长的尾音让张秘书的斐济水瓶盖拧出一声刺响。
林安琪始终没有抬头，却在裴砚卿展示所谓“?global performance evaluation system?”ppt时突然起身。黑色高跟鞋在地毯上陷出两枚小坑，她离席的姿态像一把出鞘的刀，而裴砚卿的演讲恰在此刻卡顿，仿佛被那截雪白的后颈灼伤了舌头。王复生瞥见他扶在讲台上的手背爆起青筋，镜片后的瞳孔收缩成针尖——这瞬间的失态快得像幻觉，下一秒他又成了那个游刃有余的海归精英，笑着用“?Let’s touch base offline?”草草收尾。
直到掌声响起，王复生才注意到裴砚卿的牛津鞋尖始终朝着林安琪空座的方向，如同悄然张开獠牙的蛇。
最后阶段，公司高层们排着队，依次向新任的裴总握手表示欢迎。林董站在一旁，微笑着向裴砚卿介绍每个人的姓名和职务。裴砚卿脸上挂着无可挑剔的笑容，礼节周到地与每个人握手，从第一个人到最后一个人，他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王复生自觉地站在队伍末尾。轮到他时，他伸出手，与裴砚卿握了握。两人的手刚一接触，都被对方手掌的冰冷吓了一跳。林董微笑着介绍道：“这位是王复生，仓库经理。”
裴砚卿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一个小小的仓库经理，竟然能出现在这里？他迅速调整表情，脸上浮现出亲切的笑容：“王经理，多谢你为公司付出的努力。”
王复生假笑着回应：“应该的，应该的。”
林董在一旁补充道：“小王，美丽华酒店的事，可真谢谢你了。”
王复生呵呵一笑：“林董，这是我应该做的。”
裴砚卿听到这里，心里暗暗盘算：“这个小仓库经理，竟然能让林董亲自感谢？看来他们的关系不简单。”他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但眼神却冷了几分。
两人松开手时，林董注意到，裴砚卿和王复生都不约而同地甩了甩手，仿佛想要甩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
王复生站在电梯里，盯着镜子里自己的倒影，眉头紧锁。今天的裴总让他浑身不舒服——那油头粉面的笑容、故作优雅的谈吐，还有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都让他觉得刺眼。特别是学历比他高，长得比他帅，职位还比他高的人。他扯了扯皱巴巴的t恤领口，嘀咕道：“什么克莱登大学，什么海归精英，不就是个镀金的绣花枕头吗？”
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王复生走向林安琪的办公室。他冲张秘书打了个招呼，也不等张秘书回应，直接推门而入，把正在喝咖啡的林安琪吓了一跳。
“王经理，你这是……”林安琪放下咖啡杯，眉头微皱。
王复生一屁股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满：“林总，那个裴总，到底什么来头？”
林安琪看了他一眼，示意张秘书给王复生倒一杯咖啡。张秘书端来咖啡后，识趣地退了出去，顺手关上了门。
“安莫西在仓库干得怎么样？”林安琪试图转移话题。
王复生摆摆手，语气敷衍：“还行吧，正在观察呢。”他顿了顿，又回到正题：“林总，咱们公司不是有您吗？干嘛还要找个裴总来当cEo？我看这人不太靠谱。”
林安琪叹了口气，端起咖啡抿了一口：“公司现在的发展遇到了瓶颈，需要新的思路和资源。裴砚卿的父亲和林董是老朋友，他在国外有丰富的管理经验，林董觉得他能帮公司突破现状。”
王复生冷笑一声：“管理经验？我看他就是个花架子，说话还夹着英文，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海归。”
林安琪放下咖啡杯，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王经理，公司的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裴总的背景和能力，林董都考察过。”
王复生不依不饶：“背景？能力？我看他就是个关系户。林总，您可得小心点，这种人说不定哪天就把公司给卖了。”
林安琪的脸色沉了下来：“王经理，这些话可不能乱说。裴总是林董也就是我父亲亲自请来的，我们应该尊重他的决定。”
见林安琪有些不高兴，王复生挠了挠头，语气缓和了一些：“行吧，林总，我就是随口一说。您别往心里去。”
林安琪看了他一眼，语气也软了下来：“别墅住得怎么样？还习惯吗？”
提到别墅，王复生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挺好的！地方宽敞，环境也不错。就是那棵大槐树有点碍事，不过对我来说正合适。”
林安琪微微一笑：“那就好。你要是缺什么，尽管跟我说。”
王复生摆摆手：“不用不用，已经很好了。林总，您忙吧，我先回仓库了。”
他说完，站起身准备离开。走到门口时，又回头补充了一句：“林总，那个裴总……哎，还是算了吧，算我没说。”
林安琪点点头，没有接话。等王复生离开后，她靠在椅背上，长舒了一口气，看着王复生那杯动也没动的咖啡，低声自语：“这个王复生，真是直来直去……”
……
王复生回到仓库，拍了拍手，把大家召集到一起：“各位，有个消息要宣布。”
仓库里的同事们放下手里的活儿，围了过来。孙大姐紧张地问：“领导，出啥事了？”
王复生叹了口气，故作沉重地说道：“公司新来了个总经理，裴砚卿。”
“啊？换老总了？”老付瞪大了眼睛。
王复生摇摇头：“没换，林总还是林总，只是多了个裴总。”
孙大姐松了口气，但马上又担心地问：“那咱们的顶头上司，还是林总吗？”
王复生眨了眨眼，心里暗叫不好——这事儿他忘了问。为了掩饰尴尬，他摆摆手：“谁领导咱们都一样，谁手底下干活不是拿工资？”
老付皱了皱眉，语气里带着不满：“小王，话是这么说，可每个领导的管理方式不一样。工资是照拿，可要是给咱们仓库减了福利怎么办？”
仓库里几个人听了，纷纷点头，脸上写满了担忧。王复生瞥了一眼站在角落的安莫西，发现她正一脸幸灾乐祸，心里暗想：“这丫头，怕是觉得换了领导就能调回总公司了吧？”
他清了清嗓子，故意提高音量：“对了，我回来之前，林总和我说了，要是有谁不听话的话……就让谁在这里再干半年。”
安莫西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她咬了咬嘴唇，拉着老刘就往货架区走：“老刘师傅，咱们去出货吧。”
王复生看着她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小样儿，还想跑？”
安莫西拉着老刘走到货架区，心里憋着一股气。她一边整理货物，一边低声抱怨：“这个王复生，真是阴魂不散！凭什么他能决定我的去留？”
老刘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小安啊，你还是别想太多了。王经理虽然看着不着调，但做事还是有分寸的。”
安莫西撇撇嘴，没接话。她心里盘算着，等有机会一定要找林总告状，让王复生吃不了兜着走。
另一边，王复生坐在办公室里，手里把玩着一枚铜钱。他回想起今天在会议室里裴砚卿那副假惺惺的笑容，心里一阵烦躁。
“这个裴总，怎么看都不像个好东西。”他自言自语道。
这时，孙大姐从办公桌前抬起头：“领导，咱们仓库这个月的报表做好了，您看看？”
王复生接过报表，随手翻了翻：“行，放这儿吧。对了，孙大姐，你觉得新来的裴总怎么样？”
孙大姐愣了一下，压低声音说道：“领导，我刚从总部的同事听说这个裴总在国外待了好多年，管理风格特别严格。咱们仓库这种地方，怕是入不了他的眼。”
王复生冷笑一声：“严格？我看是装模作样吧。”
孙大姐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领导，您可得小心点。我听说裴总一来就打算查各部门的账，连林总的财务部都没放过。”
王复生眉头一皱：“查账？他想干什么？”
孙大姐摇摇头：“我也不清楚，但总觉得这事儿不简单。”
王复生沉思片刻，挥了挥手：“行，我知道了。你先去忙吧。”
孙大姐离开后，王复生站起身，走到窗边。他看着仓库里忙碌的同事们，心里暗暗盘算：“这个裴总，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与此同时，裴砚卿正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翻看着各部门上个月交的报表。他的目光停留在仓库的账目上，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一个小小的仓库，竟然有这么多猫腻，办公室装修花了十多万，吃顿饭花了五十万，这是做死啊。”他低声自语。
他拿起电话，拨通了财务部的号码：“李部长，仓库的账目我看有很大的问题，你派人去查一下。”
挂断电话后，裴砚卿靠在椅背上，眼神中闪过一丝阴冷：“王复生，我倒要看看，你有多深的水。”
第二天一早，王复生刚到仓库，就看见财务部的人正在翻箱倒柜地查账。他皱了皱眉，走过去问道：“你们这是干什么？”
财务部的小张抬起头，语气冷淡：“裴总让我们来查仓库的账目，请您配合。”
王复生冷笑一声：“查账？行啊，随便查。不过我可提醒你们，仓库的账目一向清清楚楚，要是查不出问题，可别怪我不客气。以前你们的副部长高胖子就是个例子，哎，他上班了没有？”
小张被他的话吓了一跳，想起了那天晚上仓库见鬼的恐怖，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道：“这是裴总的命令，我们只是执行。”只是嘴唇发青，双手直抖。
王复生没再理他，转身回到办公室。他掏出手机，给林安琪发了条消息：“林总，财务部的人来仓库查账，这事儿您知道吗？”
没过多久，林安琪回复：“裴总刚上任，查账是例行公事，新官上任三把火，你别多想。”
王复生看着手机屏幕，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三把火？第一把就想烧我仓库头上？想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