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虚灵舟全速向东航行,足足飞遁了七日。越是深入,海天的景象越发奇异。天空不再是纯粹的蔚蓝,而是呈现出一种深邃的、仿佛浸透了墨汁的暗蓝色,日月星辰的光辉在这里变得黯淡稀薄。海水的颜色则愈发深沉,近乎墨黑,平静得可怕,仿佛一块巨大的、凝固的黑色琉璃,只有灵舟划过时,才荡开一丝丝几乎看不见的涟漪。
空气中的灵气变得异常狂暴和混乱,各种属性的能量如同无头苍蝇般冲撞,时而炽热如熔岩,时而冰冷刺骨,时而带着腐蚀性的剧毒。寻常筑基修士在此地,恐怕连维持自身灵力稳定都极为困难。
“好混乱的天地法则……”青岚感受着外界狂暴的能量流,脸色凝重,“此地空间结构似乎都不稳定,布阵难度极大。”
墨辰闭目感知,低声道:“能量流向……都在朝着一个方向汇聚……像是一个巨大的漩涡……很多破碎的意念……愤怒、不甘、贪婪……还有……一种非常古老、非常强大的水灵波动……”
叶懿愫站在船头,金丹期的神识全力扩展,也只能覆盖方圆数十里。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手中三枚星钥的共鸣越来越强烈,尤其是那枚大地星钥,对远方那股浩瀚的水灵之力产生了明显的吸引。而瞳心所言的“熟悉呼唤”,也愈发清晰,那是一种与星钥同源、却更加柔和深邃的波动。
“我们快到了。”叶懿愫沉声道,“前方就是万流归墟的外围,大家小心,此地恐怕已聚集了不少强者。”
又前行了半日,前方的海平面上,出现了一条无比巨大的、横贯东西的“线”。那并非真正的线,而是海平面陡然下降形成的巨大落差边缘!无数道粗壮或细微的水流,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如同百川归海,沿着那边缘倾泻而下,发出沉闷如亿万雷霆同时炸响的轰鸣声!水汽蒸腾,形成遮天蔽日的雾墙,雾气中隐隐有各色灵光闪烁,那是先到者的法器光芒。
万流归墟!名副其实,仿佛世间万水最终流向的终结之地!
靠近那巨大的落差边缘,恐怖的吸力传来,仿佛有无数只无形的手要将灵舟拖入深渊。叶懿愫全力操控,才勉强稳住船身。向下望去,根本看不到底,只有无尽的黑暗和震耳欲聋的水声,仿佛直通九幽。
而在那落差边缘的上空,以及附近一些悬浮的、如同岛屿般的巨大礁石上,早已驻扎了众多势力。有宗门旌旗招展,有家族楼船巍峨,更有一些气息强大的散修独占一方,彼此间泾渭分明,气氛紧张而压抑。
叶懿愫甚至还看到了沧澜宗的灵舟,以及另外两家风格迥异、气势丝毫不弱的船队,想必就是海外另外两大宗门——“赤炎岛”和“玄龟族”的人马。赤炎岛的船只通体赤红,散发着灼热气息;玄龟族的则是一座座移动的、如同山岳般的巨龟背甲,上面建造着宫殿,沉稳厚重。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来自九寰大陆的修士,以及其他异族强者,鱼龙混杂,强者如云。光是叶懿愫神识扫过,感应到的金丹气息就不下二十道,甚至有几道气息晦涩深沉,让她都感到心悸,恐怕是元婴期的老怪!
“潮汐之心”的诱惑,果然引来了整个修真界的目光!
叶懿愫一行人乘坐的渡虚灵舟在此地并不起眼,他们找了个相对偏僻的悬浮礁石落下,并未引起太多注意。毕竟,类似他们这样由金丹初期带领、成员修为参差不齐的小队,在此地比比皆是。
“情况比想象的更复杂。”瞳穆长老面色严峻,“元婴老怪都来了数位,我们想要虎口夺食,难如登天。”
“未必。”玄夜阴柔一笑,目光扫过那些大势力,“越是混乱,越有机会。潮汐之心这等至宝,岂是那么容易收取的?让他们先狗咬狗,我们见机行事。”
叶懿愫点了点头,当务之急是收集情报,确定潮汐之心的具体位置和出世时机。她将神识小心翼翼地延伸出去,捕捉着空气中纷杂的议论声。
“听说了吗?三天前,归墟之眼下面喷发出万丈霞光,有龙吟之声响彻云霄,绝对是潮汐之心即将出世的征兆!”
“哼,霞光?那不过是归墟深处积攒的癸水精气外泄而已。真正的潮汐之心,乃万水之源,岂会如此张扬?依我看,它必是悄无声息地融入某道水脉之中,需有缘人方能得之。”
“管它怎么出世!这次赤炎岛的炎阳老怪、玄龟族的龟灵老祖、还有沧澜宗的碧波仙子都来了,听说九寰大陆几个顶级宗门也派了长老过来,这阵仗,百年罕见!”
“嘿嘿,还有那些藏在暗处的老怪物……等着吧,到时候肯定是一场血战!”
信息纷乱,真假难辨。但可以确定的是,潮汐之心确实即将现世,而且地点就在这“归墟之眼”下方。
所谓归墟之眼,便是那巨大落差中心、水流最为湍急狂暴、深不见底的核心区域。那里的空间扭曲,能量乱流足以撕裂金丹修士,寻常人根本不敢靠近。
叶懿愫尝试将神识探向归墟之眼,刚一接触,便感到一股恐怖的撕扯之力,神识如同陷入泥沼,差点被扯碎,吓得她连忙收回。
“好可怕的地方……”她心有余悸。
“归墟之眼连接着未知的虚空,甚至有传言说它是上古战场的一处空间裂缝,危险无比。”青岚查阅着购买的玉简资料,“想要下去,必须有特殊的避水法宝或者极强的实力。”
就在这时,一艘装饰华丽、由七彩贝壳镶嵌而成的楼船,缓缓驶向了叶懿愫他们所在的这片礁石区域。船首站着几名衣着暴露、容颜妖媚、耳后生有细小鳞片的女子,为首一名美妇,气息赫然是金丹中期,眼波流转间带着天然的魅惑。
“是‘鲛人族’的人。”瞳穆长老低声道,“海外异族之一,擅长音律幻术和水系神通,与沧澜宗关系密切。”
那鲛人美妇目光扫过礁石上的众人,最后落在叶懿愫身上,娇声笑道:“这位妹妹面生得很,可是新来的?妾身乃鲛人族长老,璎珞。看妹妹修为不凡,可有兴趣与我族合作?共探归墟之眼?”
叶懿愫心中警惕,面上却不动声色:“多谢璎珞长老好意,不过我等人微言轻,恐难胜任。”
璎珞掩口轻笑:“妹妹过谦了。方才妾身感应到妹妹身上水灵之气颇为特殊,似乎与归墟有缘呢。况且,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嘛。不瞒妹妹,我族已探得一条相对安全的路径,可避开大部分凶险水漩,直抵归墟之眼下方千丈之处。若妹妹愿意,可与我等共享此路径。”
共享路径?会有这等好事?叶懿愫不信。这鲛人族定然是看自己这边实力尚可,想拉去当探路石或者炮灰。
她正要婉拒,身旁的瞳心却轻轻拉了她一下,传音道:“姐姐,她没说谎……我感觉到,她身上有一件信物,确实能引动下方水流的某种规律……但是,那信物上,有很淡的……血腥味和怨念。”
叶懿愫心中了然,这路径恐怕是用人命填出来的。她正色道:“璎珞长老的好意心领了,但我等自有打算,不便与人同行。”
璎珞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但依旧保持着风度:“既然如此,那便祝妹妹好运了。”说完,操控楼船缓缓离去。
“哼,黄鼠狼给鸡拜年。”凌昊不屑地撇撇嘴。
“看来盯着我们的人不少。”玄夜幽幽道,“刚才还有几道神识从不同方向扫过我们,修为都不弱。”
叶懿愫感受着归墟之眼传来的恐怖吸力和星钥越来越强烈的悸动,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必须尽快想办法深入归墟之眼。
她看向青岚和墨辰:“青岚,墨辰,你二人联手,能否根据此地能量流动和星钥共鸣,推演出一条相对安全的路线?哪怕只能深入一段距离也好。”
青岚和墨辰对视一眼,郑重点头:“我们尽力一试!”
就在两人开始全力推演之时,归墟之眼的方向,异变再起!
轰隆隆——!!!
整个海天猛地一震!那倾泻而下的亿万顷海水,流速骤然加快了数倍!归墟之眼中心,一道直径足有千丈的湛蓝色光柱,裹挟着无法形容的浩瀚水灵之力,冲天而起!光柱之中,仿佛有一颗巨大的、如同心脏般搏动的蓝色晶体若隐若现!
潮汐之心,提前现世了!
刹那间,所有驻扎在附近的势力都动了!一道道强大的身影如同蝗虫般扑向那蓝色光柱!法宝的光芒、法术的轰鸣、妖兽的咆哮瞬间响彻天地!
大战,瞬间爆发!
第90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