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姐……现在应该叫陶总了是吧？”
陈长河在奶茶店二楼，与特意从申城来找自己的陶露见面。
他们提前电话沟通过。
电话中，陈长河得知，陶露从清园大学毕业后，便去了金韵集团工作，如今已经是经营房地产投资业务的金韵地产的副总了。
整个金韵地产的全部股份都是他们家的，因此陶晓利直接安排陶露做副总，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陈老师客气了。”
陶露笑了笑，又轻叹一声：“我刚刚大学毕业就做了金韵地产副总，现在所面临的压力特别大，一方面是事务管理上的压力，一方面是资金方面的压力……”
“事务管理上的压力，我理解，毕竟你年纪轻轻，并无太多经验就做了副总，压力肯定是有的。”
陈长河笑道：“但资金方面的压力，不至于吧？
别的不说，就你们家先前投进股市里的那5000万，怎么着也得赚了五六个亿吧？
这么多钱，难道还不够你们投资几个地产项目的？
还是说，你们投资了什么超大规模的地产项目？”
现在的地产项目，比不上九十年代末期。
一是现在的地产项目往往规模有限，就像陈长河在云海市买房子的三个小区，楼栋数量最多的，也就只有10栋楼，比不上几年后那种动辄二三十栋，甚至数十栋楼规模的小区。
二是现在的房地产行业刚刚兴起，地皮的价格虽然在涨，但还没有达到非常恐怖的程度，房地产商拿地皮的资金不需要太多。
三是涉及到通货膨胀的问题。
因此，虽然在九十年代末期，一线城市很多商业住宅房地产项目开发的所需资金达到了5亿甚至10亿以上。
但现如今，一线城市商业住宅房地产项目并没有那么高。
基本上，从拿地皮到建设完工，1-2亿资金就能搞定，3亿左右就算是很大的项目了。
“唉……”
听到陈长河的话，陶露沉沉叹息一声：“陈老师，炒股这事，把我爸害惨了啊……”
“嗯？”
陈长河微微一怔：“怎么回事？”
“凭着你的指点，我爸一开始确实赚了很多，不止五六亿，而是八亿多。”
陶露神情忧愁道：“赚了那么多钱后，我爸就把你提醒他炒股有风险的话抛之脑后了，觉得炒股赚钱实在是既简单、利润又高，比投资房地产项目强多了。于是，他开始投越来越多的钱去炒股……”
“即便如此，也不会赔钱吧？”
陈长河说道：“现在的股市是整体上扬的节奏，根本没几个下跌的股票，就算是不慎投资到了下跌的股票，跌幅也不大。”
“可是，我爸嫌股票需要等，去炒外汇了。”
陶露长叹一声，道：“刚炒外汇的时候，赚了些钱，他觉得挺好，就把股票全都卖了，拿钱去炒外汇，结果一下子赔进去了大半。
若这个时候收手也好，可他不甘心，又把原准备投资地产项目的一大笔资金投了进去，结果又是赔得血本无归。
前前后后，十个亿的资金啊，就这么没了……”
“这……”
陈长河目瞪口呆：“想不到，竟然会发生这种事……”
“是啊。”
陶露惋惜地摇摇头：“当时我爸已经不清醒了，差点要把家里的现有资产抵押出去，从银行贷款去炒外汇。如果不是我和我妈把他锁在屋里，让他冷静了两天，渐渐摆脱了那种上头的情绪……我们家，现在恐怕已经家破人亡了。”
“好在你和你母亲是清醒明智的。”
陈长河感慨道：“早知今日，我就不该把那些股票认购证，卖给你们的。”
“陈老师，这事不怪你。”
陶露摇摇头，道：“当时我爸已经决定要收购一批股票认购证去炒股了，即便不从你这里买，也会从别人那里买。无论如何，他还是会难以经受炒股炒外汇的诱惑，走上这条路，进而演变成眼下的局面，此事与你无关。”
“可惜了……”
陈长河轻叹道：“如此说来，你们家现在的资金状况，确实应该很难了。”
“很难。”
陶露点点头：“家里损失了这么大一笔资金后，直接丢失了申城的一个大项目。而云海市这个项目，也差点丢掉，好在我爸动用人脉关系，借到一些资金，把地皮拿了下来。否则这个进军云海市的机会，就要白白错失掉了。”
“地皮拿下了就好，后续开发慢一点也没关系。”陈长河说道。
“不能慢。”
陶露摇了摇头，道：“现如今，云海市本地涌现出了几个颇有实力的开发商，如果我们金韵地产不能抓紧时间把这个项目落实，打响名头，那么不但会丢失云海市的市场，可能整个江北省的市场，都会受到严重负面影响。”
“倒也是。”
陈长河点点头：“机遇期是很重要的，这回把握不住，下回就难了。”
房地产这行业，不是说公开竞价，谁开价高谁就能随便拿地皮、搞开发的。
其中涉及到的各种因素太多了，不透明的地方也太多了。
一旦别的房地产公司，与当地政府、其他相关公司建立起各种明面和背地里的利益往来，你想打破这种利益关系插足进来，难度会很大很大。
这也是为什么，一些小型房地产公司可以在某个地市深耕，开发一个又一个楼盘，而外地房地产公司很难抢得过它们的原因。
“我这次来云海市，一是希望可以与这边的银行洽谈贷款业务，贷6000-8000万资金用于开发建设。”
陶露说道：“第二，是因为当初您曾说过，等到我们在云海市开发楼盘的时候，您可以与我们聊聊……因此，我也是来向您请教，聆听您关于房地产开发行业的真知灼见的。”
“真知灼见，我是没有。”
陈长河笑笑：“不过，你如果缺钱的话，倒是可以找我。或是低息贷款，或是股份相抵，都可以。不论哪种，我都只有一个要求。”
“陈老师有什么要求？”
陶露的身体稍稍前倾，露出认真的模样。
对于陈长河手里有钱，她并不奇怪。
毕竟当初陈长河卖给他们股票认购证使用权的时候，就暴露了其拥有整整1000本股票认购证。
这么多股票认购证，随便买买股票，倒卖一下，挣个一两亿，问题还是不大的。
拿出几千万来借给他们，自然也不足为奇。
“我想请你们在设计这块地产的时候，在东南角位置，设计一个商超综合体，并把这个商超综合体的产权给我。”
陈长河说道：“如果你们想采用低息贷款的方式从我这里拿钱，那就用这个商超综合体抵掉一部分贷款。
如果你们想采用股份合作的方式，那就用这个商超综合抵掉一部分股份。
当然了，两种方式的本质是差不多的，看你们怎么选了。”
“商超综合体……”
陶露微微皱眉思索。
她并没有立即答应或者拒绝，而是诧异道：“陈老师，你想在国内投资商超综合体？”
“嗯。”
陈长河点头：“你是多次去过倭国的，想必对商超综合体有所了解。这种集零售、餐饮、娱乐等多项功能于一体的复合型商业形态，目前在欧美和倭国等发达国家已经发展起来、且具备一定规模了，我打算在国内发展一下试试。”
他当初与陶晓利聊天，得知陶晓利要在云海市开发楼盘的时候，就动了这个心思。
目前，国内还没有商超综合体，但用不了几年，从1995年左右开始，商超综合体便会在国内多个一线大城市涌现，有的是本土品牌，有的是外来品牌，或者合资品牌。
在90年代的后期，多个品牌快速发展，到21世纪初，已经有了多个拥有多家连锁门店的商超品牌。
因此，在他看来，目前已经到了提前布局商超综合体的时机。
若是能够提前几年做出来一个名头响亮的商超综合体品牌，将来开遍国内一线城市，收入绝对是非常可观的。
并且，他还可以借着这个机会，进入房地产行业。
将来如果有机会，可以投资更多高收益的房地产项目。
只不过。
当时动了这个心思后，他很快就又抛之脑后了。
一方面是其他事情太多，没有时间去琢磨这事。
另一方面则是，他觉得陶晓利在炒股之后，肯定是要钱有钱、要人有人、要经验有经验。
什么都不缺的情况下，他想说服陶晓利给自己开发一个商超综合体，恐怕不是那么简单。
可谁承想。
一转眼，短短不到半年的时间里，在陶晓利身上竟然发生了那么多事。
由于一时冲动炒外汇，这家伙竟然一口气赔了十个亿，导致金韵集团缺钱了！
既然如此，借着“借钱”的机会，他再向陶露提出开发商超综合体的要求，应该就会容易多了。
果然。
在听了他的想法后，陶露稍作思索，便先口头答应下来。
对于金韵地产来说，开发一个商超综合体来抵贷款或股份，是非常合适的。
反正他们只需要按照陈长河的要求把楼房建起来就可以了，完全不必要考虑后续的发展经营问题，就算陈长河经营不善导致赔钱，和他们也没关系。
这是个稳赚不赔的买卖。
不过……
陶露对陈长河的眼光和判断力是非常信任的，以她看来，既然陈长河决定要这么做，那么极大概率是会成功的。
因此，她在答应陈长河的同时，也提出了一个要求——希望与陈长河合作开发商超综合体，金韵地产要占一定股份。
这一回，陈长河没有答应，表示自己要拥有这个商超综合体的全部股权。
以前，他很喜欢股份制的投资方式。
比如鸿星电器、紫山水泥、恒远货运、江北电子科技有限公司。
他和沈麦麦，都是持有少于半数的股份。
这种投资方式，对他来说的好处就是，不用费太多心思，把经营权交出去，坐等分红就可以了。
但弊端就在于，要把大部分利益交给别人。
就像鸿星电器，如今生意如此红火，和他的指导、创意、商业宣传策略，都是密不可分的。
可以说，没有他，鸿星电器当初即便从其他人手里拿到投资，现在肯定还是个默默无闻的小公司。
在他的指导下，鸿星电器发展起来了。
但大部分收益，都归冯学军所有，他和沈麦麦只能拿到42%。
当然，他并不是在埋怨冯学军，因为冯学军也为鸿星电器付出了许多心血和精力。
他的想法是，以前，他和沈麦麦的商业实操经验都不够充分，所以才不得不选用这种方式去“交学费”，在参与中进行学习。
可现在，不论是他，还是沈麦麦，商业经验都越来越丰富——他是在不断的学术调研、交流会议、校企合作中学习的，沈麦麦则是在鸿星电器的管理实践中学习的。
既然二人有了这个能力，那就不妨把尽可能多的利益掌握在自己手里。
商超综合体的管理和运营，肯定不是一项简单的工作。
但金韵地产的这个小区，目前刚刚拿下来地皮，后续从设计到建设到验收完成，还需要很长时间。
等到装修完成、投入运营，大概率得是1993年年底，甚至是1994年的事情了。
到时候，他和沈麦麦还会有所进步。
管理运营这么一个东西，对他们来说，应该问题不大。
所以，他要求拥有这个商超综合体的全部股份，并不打算与金韵地产分羹。
“我明白了。”
陶露在听了他的要求后，点点头：“既然如此，关于商超综合体这一块，我现在就可以答应您的要求。至于是借款还是股份合作，我还需要和公司高层共同商议后，再给您回复。”
“好。”
陈长河笑笑：“我不着急。”
陈长河当然不着急。
对他来说，投资商超综合体，哪怕是晚个一年半载也无所谓。
但陶露不能不急。
向陈长河告辞后，她就返回了申城，连夜召集金韵地产的高层开会商议。
第二天，她又来到云海市，表示要以低息贷款的方式进行合作。
陈长河答应下来。
以比银行利息低一点的利息，借给了金韵地产8000万。
至于商超综合体要抵消多少贷款，还要等设计图纸出来后，根据预估造价成本再做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