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不知道,此刻东宫书房里,李弼正拿着密道竣工的图纸,指尖在承欢殿卧房对应的位置反复观摩。林全站在一旁,低声禀报:“陛下今夜留在了承欢殿,听张公公说,贵妃娘娘提了采菊泡茶的事,陛下似是很乐意陪她去。”
李弼眼底闪过一丝冷芒,却很快压成平静的弧度,他将图纸卷好,放回暗格:“无妨。”声音里带着笃定,“密道既通,往后有的是机会。
他顿了顿,看向林全,语气添了几分狠厉:“明日贵妃去御花园时,你让人‘不小心’将肖将军引去那边——就说京畿防务巡查,需途经菊园。孤倒要看看,父皇见了肖珏与她同处,还能不能像今日这般信她。”
林全心头一凛,连忙躬身应下:“奴才遵旨。”
林全退下后,李弼独自留在书房,指尖再次抚上暗格中那幅画——画中女子的眉眼在烛火下愈发清晰,与承欢殿里的身影渐渐重叠。他忽然低笑出声,笑声里带着几分偏执的期待:“父皇,儿臣倒是要谢谢您,若不是您将她留在宫中,儿臣怎会看见这世间最好的宝贝?”
次日清晨,林全便按李弼的吩咐,找到肖珏身边的亲兵,装作无意提了句:“今日御花园菊园附近的禁军换防,肖将军若巡查京畿防务,走那条路最是顺路,还能避开早朝的人流。”
亲兵没多想,转头便将这话传给了肖珏。肖珏本就因庆功宴上见到轻衣而心绪不宁,听闻能途经御花园,虽知不妥,却还是鬼使神差地改了路线。
另一边,御花园的菊园已铺满金黄与雪白,晚菊开得正盛。轻衣提着竹篮,刚蹲下身采摘最艳的一朵,便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承平帝果然抽了空,一身常服走来,手里还拿着件素色披风:“晨间露重,仔细着凉。”说着便亲手为她系在肩上,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颈侧,惹得她耳尖微热。
轻衣笑着点头,刚要回话,却听见不远处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她抬头望去,只见肖珏身着铠甲,正沿着菊园的小径走来,目光直直落在她身上,带着难掩的愁怅。
轻衣心头一紧,下意识往承平帝身边靠了靠。承平帝也察觉到肖珏的目光,眉头微蹙,却没立刻开口,只不动声色地握住了轻衣的手,掌心的温度传递着安抚。
可肖珏刚走近,目光便不受控地落在轻衣身上,那眼神里的怅然与不舍,连隔着几步远的承平帝都看得真切。他刚要开口说些什么,林全安排好的小太监忽然“不慎”撞到肖珏,怀里的文书散落一地,其中一卷恰好滚到轻衣脚边。
“奴才该死!”小太监慌忙去捡,肖珏也弯腰去扶,指尖与轻衣伸手去拾文书的手无意间碰在一起。那触感短暂却清晰,肖珏的动作猛地一顿,轻衣也迅速收回手,指尖泛白。
这一幕落在承平帝眼里,昨日刚压下的疑虑瞬间又冒了出来。他没说话,只眼底的温度淡了几分,语气平淡:“肖爱卿怎会在此?今日不是该巡查城西防务吗?”
肖珏垂着头,声音略显沙哑:“回陛下,亲兵说此处顺路,臣便改了路线,不想惊扰了陛下与娘娘。”
这话刚落,林全便装作“恰巧”路过,远远躬身道:“陛下,方才听闻肖将军途经此处,奴才还想着,贵妃娘娘正采菊,说不定能与将军偶遇呢。”他这话看似无意,却故意点出“偶遇”,暗戳戳地加重了暧昧感。
轻衣知道林全是故意的,却不能戳破,只能低声道:“陛下,既然肖将军还有公务,咱们再去别处看看,晚些还要晒菊花呢。”
承平帝收回目光,对着肖珏摆了摆手:“既然如此,肖爱卿便去忙吧,莫要耽误了防务。”
肖珏察觉出帝王语气里的疏离,张了张嘴想解释,却见承平帝已转身,自然地牵住轻衣的手,往菊园深处走:“我们去那边看看,听说那片黄菊晒茶最香”。
御花园的风渐渐凉了,承平帝牵着轻衣的手没再松开,却也没像方才那样说些闲话。直到回到承欢殿,他才松开手,看着轻衣眼底的忐忑,语气平静:“今日累了,你先歇着吧,朕去御书房。”
轻衣看着承平帝转身离去的背影,指尖还残留着他掌心的余温,心却一点点沉了下去。她知道,方才菊园的“巧合”与指尖的触碰,已在帝王心里埋下了新的芥蒂——这份猜忌一旦生根,再想彻底抹去,怕是没那么容易了。
宫人端来温热的茶水,轻衣却没心思喝,只坐在窗边望着御书房的方向发呆。直到日头偏西,她才起身,让宫人备了承平帝爱吃的莲子羹,亲自往御书房去。
御书房内,承平帝正对着奏折出神,见轻衣进来,眼底情绪未明,只淡淡道:“怎么过来了?”
“臣妾想着陛下还没用晚膳,便炖了些莲子羹送来。”轻衣将食盒放在案上,小心翼翼地盛出一碗,递到他面前,“陛下尝尝,今日加了些冰糖,不似往日那般清苦。”
承平帝接过碗,却没立刻喝,目光落在她泛红的指尖——那是清晨采菊时沾了露水,又被风吹得冻着了。他心头微动,语气软了些:“手怎么这么凉?没戴暖炉?”
“想着很快就回来,便没带。”轻衣垂着眼,声音带着点委屈,“陛下,今日的事……真的只是巧合,臣妾与肖将军,早已是过去的事了。”
承平帝喝了口莲子羹,甜意漫开,却没完全驱散心底的疑虑。他放下碗,看着轻衣眼底的恳切,沉默片刻才开口:“朕知道。”话虽如此,语气里却仍带着几分疏离,“只是往后,尽量避着些肖珏吧。他是武将,你是朕的妃嫔,走得太近,难免落人口实。”
轻衣连忙点头:“臣妾记住了,往后绝不会再与他碰面。”
承平帝没再多言,只挥挥手让她先回去。轻衣走出御书房时,晚风卷着寒意扑在脸上,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原以为用真心能换来信任,却忘了在这宫里,“巧合”与“流言”,从来都是最伤人的利器。
而此刻的东宫,李弼正听林全禀报御书房的动静。当听到“陛下虽没动怒,却让贵妃避着肖将军”时,他眼底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做得好。”
他起身走到窗边,望着承欢殿的方向,语气带着几分玩味:“一次巧合不够,那就再来一次。父皇对她的信任,就像这菊园的花瓣,一片片摘下来,总有一天会空的。”
林全在一旁躬身:“殿下,那下次……”
“下次?”李弼回头,眼底冷芒闪烁,“就用那枚银锁。你去寻个机会,把肖珏那枚银锁,‘不小心’落在承欢殿附近——朕倒要看看,父皇见了这旧物,还能不能像现在这般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