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一站在走廊尽头,看着长椅上的两人。
“他们今天没吵架。”她语气轻快,像在说件值得庆祝的事。
信一没看她:“你到底想做什么?”
“做城寨的新主人啊。”雷洛歪头看他,阳光落在她眼里,亮得有些晃眼,“不过现在看来,先学会怎么管疗养院的下午茶比较重要。”
信一皱眉。他跟着雷洛回到城寨后,没少跟她起冲突。她要清洗旧势力,他偏要保下那些跟着龙卷风出生入死的弟兄;她想拆了城寨里乱七八糟的铁皮屋,他固执地说“那是弟兄们的家”。
可每次争执到最后,雷洛总会让步。她会把弟兄们编入新的护卫队,给他们体面的活计;会让人加固铁皮屋的屋顶,却在旁边盖起干净的公共厕所。
她忽然凑近,声音压低,“信一哥,你是不是有点心疼我了?”
信一猛地后退一步,耳根发烫:“胡说。”
雷洛笑得更开心了,像只偷到鱼的猫:“走吧,带你去个地方。”
她带他去的,是城寨中心那片曾经的空地。如今这里盖起了一排新的平房,门口挂着“九龙互助社”的牌子,几个以前在城寨里流浪的小孩正围着阿武,听他讲以前的故事。
“以后这里就是城寨的新中心。”雷洛指着平房,“让老人有地方喝茶,小孩有地方念书,弟兄们有正经事做。”
信一看着那些孩子的笑脸,心里忽然一软。这好像是龙卷风年轻时念叨过的愿望,只是那时的江湖,容不下这样的安稳。
“为什么要这么做?”他问。
雷洛看着他,眼神难得地认真:“因为你想守着这里啊。”她顿了顿,补充道,“也因为……这里是我小时候偷偷跑来玩的地方。”
信一愣住了。他从不知道,雷洛小时候来过城寨。
“那时候我爹不让我来,说这里脏。”雷洛望着远处的铁皮屋,“是干爹偷偷带我进来,给我买糖吃,还说……等他把城寨打理干净了,就让我天天来。”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点怀念:“现在,我替他做到了。”
阳光穿过城寨的铁皮屋顶,雷洛走到他面前,踮起脚,像在岛上那次一样凑近他,却没再说那些疯狂的话,只是轻声问:“信一哥,以后的城寨,我们一起守,好不好?”
城寨的新仓库会建起来,码头的生意会越做越大,信一的影子会越来越离不开她。而龙卷风与雷爷,会在那座疗养院里,安安稳稳地“养老”。
雷洛从欧洲回来时,城寨的新仓库刚挂上匾额。红绸落下,露出“信记”两个烫金大字,是信一亲手写的。
她站在人群后,看着信一被弟兄们簇拥着,脸上没什么表情,却在转身时,精准地捕捉到她的目光。
四目相对的瞬间,信一的喉结动了动,竟先移开了视线。
雷洛笑了。这半年来,他总是这样——会默许她插手城寨的事,会在她深夜来找他时留一盏灯,却从不敢坦然地与她对视。像只被圈养的狼,磨掉了尖牙,却还留着骨子里的警惕。
“雷小姐。”阿武凑过来,递上杯热茶,“信一哥说您刚回来,让厨房炖了汤。”
“他倒还记得。”雷洛接过茶杯,“疗养院那边,没什么动静吧?”
“王九哥说,龙哥每天下棋,雷爷练太极,安生得很。”阿武挠挠头,“就是……龙哥上周让我把他的旧账本送过去,说是想看看。”
雷洛呷了口茶,眼底掠过一丝冷光:“你送了?”
“没、没有!”阿武连忙摆手,“一哥说,所有东西都得先经过您……”
“他说得对。”雷洛打断他,把茶杯递给身后的佣人,“告诉王九,把干爹的棋具收了,换副新的——少了两颗子的那种。”
阿武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这是要断龙卷风暗中记棋谱传消息的路,连忙点头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