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青鸢在义庄住下已有三日。每日天不亮,她便跟着九叔、文才、秋生一同练剑、画符,白日里整理义庄的法器、棺木,晚间还会听九叔讲辨气识邪的门道。她性子沉稳,做事又利落,很快便适应了义庄的生活,连带着文才都少了几分偷懒的心思,只秋生总爱找些由头跟她搭话,一会儿问她父亲石坚的术法心得,一会儿又说镇上的新鲜事,眼底的欢喜藏都藏不住。
这日午后,秋生正拿着一张刚画好的符纸凑到石青鸢身边,想让她指点一二,院门口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伴随着管家模样的人恭敬的招呼:“九叔,我家老爷在镇上的‘利顺德西餐厅’备了薄宴,想请您过去一叙,有要事相商。”
九叔放下书,抬眼看向管家:“你家老爷是哪位?找我有何事?”
“我家老爷是镇上的任发任老爷。”管家说着,递上一张烫金的请柬,“老爷在镇上的‘西洋餐厅’备了薄宴,想请九叔过去一叙,说是有要事相托。”
“任发?”九叔接过请柬,看着上面的字迹,若有所思。任家是镇上的富贵人家,家底殷实,只是自己与他素无往来,不知他突然相请是何用意。
秋生凑过来,看着那辆轿车,眼睛发亮:“西洋餐厅?听说那地方可洋气了,吃的都是面包牛奶,还有刀叉呢!”文才也跟着点头,显然也对西餐厅充满好奇。
九叔看了看两个徒弟,又看了看石青鸢,沉吟片刻:“也罢,我便去看看。青鸢,你也跟着一起吧,多见识见识也好。”
石青鸢点头应下,三人简单收拾了一下,便跟着管家上了轿车。秋生和文才坐在车里,东摸西看,满脸新奇,石青鸢则靠在车窗边,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小镇不大,街道两旁多是青砖灰瓦的房子,偶尔能看到几家挂着洋招牌的店铺,透着点新旧交替的味道。
轿车很快停在一家装修精致的西餐厅门口,门面是白色的,挂着彩色的玻璃灯,门口站着穿西装的侍者,与周围的建筑格格不入。任老爷早已在门口等候,他穿着一身绸缎长袍,头发梳得油亮,脸上堆着笑,见九叔等人走来,立刻上前迎接:“九叔,久仰大名,今日冒昧相请,还望海涵。”
“任老爷客气了。”九叔拱手回礼,“不知任老爷找我,有何要事?”
“里面说话,里面说话。”任老爷热情地招呼众人进屋,餐厅里摆着一张张圆桌,铺着白色的桌布,墙上挂着油画,角落里还有一架钢琴,一个穿着洋装的女子正坐在那里弹奏,琴声悠扬。
几人被引到一张靠窗的桌子旁坐下,侍者递上菜单,秋生和文才看着上面弯弯曲曲的洋文,顿时傻了眼,只能偷偷看向石青鸢。石青鸢自幼跟着父亲读过些洋书,看到菜单就分别九叔等人点了一杯咖啡。
九叔见状,摆了摆手:“不必麻烦,简单上些吃食即可,任老爷有话不妨直说。”
任老爷也不再客套,喝了口侍者端来的咖啡,才缓缓开口:“九叔,实不相瞒,我今日请您来,是想请您帮我办一件事——迁葬。”
“迁葬?”九叔挑眉,“令尊的墓地出了什么问题?”
“倒不是出了问题,”任老爷叹了口气,“我父亲去世已有二十年,当年选的墓地是‘蜻蜓点水穴’,风水先生说这穴位能保我任家富贵。可前几日我请人看了,却说这穴位的气数快尽了,若不迁葬,恐会影响任家运势。我思来想去,镇上只有九叔您懂风水术法,所以才冒昧相请,想请您帮忙选块新墓地,主持迁葬之事。”
九叔闻言,沉默片刻:“蜻蜓点水穴虽好,却需看地势走向。二十年过去,地气流转,穴位失效也有可能。只是迁葬之事非同小可,需先去墓地查看一番,才能做决定。”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任老爷连忙点头,脸上露出喜色,“只要九叔肯帮忙,酬劳方面您尽管开口,我任家绝不亏待!”
就在这时,一个清脆的女声从旁边传来:“爹,你请的客人到了吗?”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白色洋装的少女走了过来,她约莫十八九岁,皮肤白皙,眉眼精致,头发烫成卷发,用丝带系着,看着娇俏又灵动——正是任老爷的女儿,任婷婷。
任婷婷走到桌旁,看到九叔等人,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礼貌地打招呼:“各位好,我是任婷婷。”
文才看到任婷婷,眼睛瞬间直了,手里的刀叉“哐当”一声掉在桌上,他慌忙弯腰去捡,脸颊涨得通红,连话都说不出来。秋生也看得有些发呆,只有石青鸢神色平静,对着任婷婷微微点头。
任老爷笑着介绍:“婷婷,这位就是我常跟你说的九叔,还有九叔的徒弟秋生、文才,以及石姑娘。”
任婷婷乖巧地喊了声“九叔”,又对秋生、文才和石青鸢点头:“秋生,文才,青鸢。”
文才听到任婷婷喊自己,更是激动得说不出话,只是一个劲地傻笑。
九叔看在眼里,无奈地摇了摇头,转头对任老爷说:“既然如此,明日清晨,我便随你去令尊的墓地查看,若没问题,便定下迁葬的日子。”
任老爷大喜,连忙答应:“好!好!明日我亲自来接九叔!”
接下来的用餐时间,文才一直偷偷打量任婷婷,秋生则埋头吃着盘子里的牛排,石青鸢偶尔回答任婷婷关于义庄的问题,气氛倒也融洽。待用餐结束,九叔等人起身告辞,任老爷执意要派车送他们回义庄,文才直到上车,还在回头看站在门口的任婷婷,惹得秋生一阵打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