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尚角快马加鞭赶回宫门时,天边刚泛起鱼肚白。百里路程他昼夜未歇,马鞍磨破了衣料,脸上沾着风尘,可眼底的急切却丝毫未减——出发前宫子羽那声“无锋据点紧急”的传讯本就透着古怪,途中他又察觉身后有暗卫跟踪,心中不安愈发浓烈,便索性甩下跟踪者,提前折返。
刚踏入宫门,他便觉气氛诡异:侍卫见了他眼神躲闪,连平日里相熟的管事都只敢匆匆行礼,半句多余的话也不敢说。他直奔羽宫,却见偏殿外守着红玉侍卫,个个面色凝重,见到他来竟拔刀阻拦:“执刃有令,羽宫任何人不得入内!”
“让开!”宫尚角腰间佩刀出鞘半寸,寒光乍现,“我要见璟羽、翎羽,还有柳虞儿!”
侍卫们虽忌惮他的气场,却仍硬着头皮挡住:“执刃吩咐,没有他的命令,谁也不能进!”
争执间,宫远徵的身影匆匆赶来,见了宫尚角,立刻上前拉住他的手臂,压低声音:“哥,别在这闹!跟我去徵宫,有要事跟你说!”
宫尚角盯着宫远徵紧绷的脸,又看了看守卫森严的偏殿,心中疑云更重,终是收了刀,跟着宫远徵往徵宫走。刚进殿门,宫紫商便迎了上来,脸色发白:“尚角,你可算回来了!宫子羽他……他疯了!”
“到底怎么回事?”
宫远徵深吸一口气,将前因后果缓缓道来:从宫子羽强行让柳虞儿“冲喜”、下哑药,到婚典上的移花接木,再到祠堂里改族谱、将柳虞儿的名字刻在自己身旁,每一句话都像重锤砸在宫尚角心上。
“他还软禁了虞姐姐,连璟羽和翎羽都不让见!”宫紫商补充道,“现在宫门上下都知道执刃娶了‘新夫人’,却没人知道那新夫人就是虞夫人!”
宫尚角刚在徵宫消化完宫子羽的荒唐行径,月长老遇刺的消息便如惊雷般传遍各宫。众人闻讯,皆面色凝重地赶往长老院,殿内烛火摇曳,映得每个人脸上都满是焦虑与愤懑。
“月长老一生为宫门操劳,如今竟遭无名毒手,此等恶行若不制止,宫门迟早要毁在那歹人手中!”花长老拍案而起,声音里满是痛心。
就在此时,宫子羽身着执刃服饰踏入殿内,神色冷峻。他刚站定,宫尚角便迎上前,目光锐利:“宫子羽,月长老之死绝非偶然,无名一日不除,宫门人心难安。此事需尽快处置,你意下如何?”
宫子羽眉头微皱,沉默片刻后开口:“捉拿无名事关重大,需万全之策。”话音未落,便有雪长老提议:“角公子心思缜密,行事果决,此前应对无锋亦有经验,不如将此事交予他,定能不负众望!”
此言一出,不少人点头赞同。宫子羽脸色微变,与宫尚角四目相对,空气中似有暗流涌动。两人短暂拉扯,一方是执刃的权衡,一方是众人的期盼,。最终宫子羽松口:“好,便由角公子负责捉拿无名。但我有一个条件——以十日为限。十日之内,若你抓不到无名,便自行辞去角宫之主的职位,从此不得再干涉宫门事务!”
宫尚角毫不犹豫地应下:“好!十日之内,我必擒获无名,告慰月长老在天之灵,还月长老一个公道,也还宫门一个太平!若办不到,我自愿卸职!”
十日之期的最后一刻,宫子羽带着两名红玉侍卫,径直踏入角宫正厅。此时宫尚角正立于窗前,见他前来,转身时神色平静无波,仿佛早已等候多时。
“宫尚角,十日已到。”宫子羽目光扫过厅内,未见半个人影,“无名的身份,你该给宫门一个交代了。”
“无名的身份,我已知晓。她就在宫门之内,且与你渊源颇深。”
“休要故弄玄虚!到底是谁?”
“茗雾姬。”宫尚角缓缓吐出三个字,见宫子羽瞳孔骤缩,又补充道,“雾姬夫人,便是无名。她的名字,就是最好的答案。”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让‘宫子羽’瞬间僵在原地。在宫子羽的记忆中雾姬夫人平日里温婉的模样,想起她对‘自己’的诸多照拂,只觉得荒谬又心惊:“不可能……你可有证据?”
“证据自然有,月长老遇刺前,曾派人给我送过密信,信中明确提及‘雾姬行迹可疑,需防’,只可惜信差半路遭人截杀,我也是昨日才找到密信残片。”
“既已查明,你为何不将她拿下?”
宫尚角迎着他的目光,:“抓不抓她,全在你。”继续说道,“雾姬夫人在宫门多年,表面是你的长辈,实则与你母亲曾有旧交。你若想护她,只需说一句‘证据不足’,此事便可暂缓;你若想给月长老、给宫门一个交代,今日便可下令缉拿。”
宫子羽僵立片刻,眼底的震惊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平静。他缓缓抬手,示意身后的红玉侍卫退至厅外,殿门合上的瞬间,他嘴角竟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与平日的温雅截然不同,带着几分冷冽的算计。
“宫尚角,你倒是坦诚。”他走到桌前,拿过那枚密信残片,语气听不出喜怒,“可你真以为,我会为了所谓的‘宫门公道’,对雾姬动手?”
宫尚角眸色一沉,并未接话,只静静看着他,他早料到宫子羽不会轻易让步,却没料到对方连伪装的犹豫都省去。
宫子羽转过身,脸上的温和彻底消散,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暗流:“雾姬跟着母亲多年,母亲临终前将她托付给我,她于我而言,不止是长辈,更是半个亲人。何况,她在宫门经营这些年,手里握着多少人脉与秘密,你我都清楚。杀了她,对我有什么好处?”
“好处?”宫尚角终于开口,声音带着冷意,“月长老的命不是好处?宫门上下的信任不是好处?你若护着她,便是公然与整个宫门为敌,难道你忘了,你这执刃之位,是如何得来的?”
“我的执刃之位,靠的是我自己,不是靠‘公道’二字。”宫子羽语气骤然转厉,“当年父亲遇害,宫门乱成一团,是谁稳住局面?是我!如今月长老死了,抓了雾姬,就能保证下一个‘无名’不会出现?倒不如留着她,让她为我所用——毕竟,一个知道太多秘密的‘敌人’,远比一个死去的‘凶手’有用得多。”
他停顿片刻,重新换上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看向宫尚角:“宫尚角,十日之约,你查到了无名身份,也算完成了承诺。至于抓不抓,就当是我这个执刃,给故人一个体面。你若识趣,便将密信残片交给我,此事到此为止,你依旧是角宫之主。”
宫尚角看着他这副翻脸比翻书还快的模样,“宫子羽,今日我可以不逼你,但你记住——雾姬一日不除,宫门的隐患就一日不消。总有一天,你会为今日的选择,付出代价。”
宫子羽闻言,只是淡淡一笑,转身走向殿门:“代价?我既然敢做,就不怕承担。你好自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