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子羽接过水杯,却没立刻喝。他盯着柳虞儿递水的手——那双手纤细白皙,方才却能不动声色地在燕窝里动手脚,此刻又温柔得仿佛能掐出水来。
“我睡了多久?”他声音依旧沙哑,目光没离开她的脸。
“快两个时辰了。”柳虞儿收回手,顺势坐在榻边,替他理了理微乱的衣领,“厨房温着燕窝,我去热一热?你醒了刚好垫垫肚子。”
她起身要走,宫子羽却突然抓住她的手腕:“不用了。”他盯着她的眼睛,“方才宫尚角来过?”
“是,他说有花长老的事要跟你说,我见你睡得沉,就让他明日再来了。怎么,你担心他有急事?”
宫子羽松开手,指腹还残留着她手腕的温度。他没回答,反而看向小几上的燕窝碗,碗里的燕窝还剩大半,表面结了层薄凉的膜,看不出任何异样。可他分明记得,自己咽下那口燕窝后,困意来得有多汹涌。
“我记得……你喂我喝了口燕窝。”他试探着开口,目光紧盯着柳虞儿的反应。
“你倒是记仇。明明是你自己说累,喝了一口就说没胃口,躺下没多久就睡着了。”她伸手戳了戳他的胸口,语气带着几分娇嗔,“怎么,还想赖我让你睡多了?”
宫子羽看着她坦荡的模样,心里的疑云却越来越重。他抬手召来侍女,“把这碗燕窝端下去,倒了吧。”
侍女应声上前,刚要端碗,柳虞儿却突然开口:“等等。”她拿起汤匙,舀了一勺燕窝送进自己嘴里,慢慢咽下,“别浪费了,我刚好有些饿。”
宫子羽瞳孔微缩,看着她一口接一口地吃掉碗里的燕窝,动作自然得像在做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若燕窝里真有问题,她怎会这般从容?难道真的是自己太累,产生了幻觉?
待柳虞儿吃完,她擦了擦嘴角,笑着看向宫子羽:“这下你放心了?总不能我吃了没事,你却偏偏中招吧?”
宫子羽没说话,只是盯着她。他忽然觉得,柳虞儿就像一团雾,你越想看清,就越容易陷进去。
柳虞儿见他不说话,主动凑过去:“是不是还在琢磨那点事?其实我知道,花长老的事没查清,你心里总不踏实。可我真的没撒谎,那日我在角宫待了一天,尚角能作证的。”
正说着,门外传来侍卫的声音:“执刃,角公子来了,说有要事找您。”
宫子羽起身,看了柳虞儿一眼:“你在暖阁等着,我去去就回。”
而另一边,宫子羽刚见到宫尚角,就直接开口:“你那日和柳虞儿待在一起,她有没有异常?比如中途离开过,或者跟谁传过消息?”
宫尚角皱眉:“你怀疑她?”,回忆道,“白天我们就陪着两个孩子,晚上就……怎么,你查到什么了?”
宫子羽听到“晚上就……”这句话时,瞳孔骤然收缩,周身的气压瞬间降了下来。他攥紧了拳,指节泛白,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抑制不住的怒意:“你们竟然……”
他上前一步,死死盯着宫尚角,眼底翻涌着震惊与怒火:“宫尚角,你还有没有把我当做执刃?她现在是我的夫人!是我宫子羽明媒正娶的妻子!”
宫尚角脸上没有丝毫慌乱,反而抬眸迎上他的目光,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从未否认你执刃的身份,也清楚她现在是你的夫人。但我与她之间的事,早在先执刃在世之前便已存在——我不会因为身份而避讳,更不会因为你的怒意而撒谎。”
“早在先执刃之前?”宫子羽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怒极反笑,“所以你明知她嫁给了父亲,还敢跟她纠缠不清?你把宫门的规矩放在哪里?现在你又把我这个执刃放在哪里?”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而且……”
宫子羽猛地抬手,打断他的话:“够了!”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翻涌的怒火,“你不用替她辩解。从今日起,没有我的允许,不准你再靠近羽宫,不准你再见虞儿!”
说完,他转身就要走,却被宫尚角拉住胳膊:“子羽,你清醒点!虞儿身上藏着太多事,你若真为她好,就该查清楚,而不是一味地把她绑在身边!你这样,只会把她推得更远!”
宫子羽用力甩开他的手,眼神里满是戾气:“我的事,不用你管!”他不再看宫尚角,快步走向暖阁,他现在只想找到柳虞儿,亲口问她,问清楚她和宫尚角的情意,问清楚她到底藏了多少秘密。
暖阁内,柳虞儿抬手理了理衣襟,走到门口,刚好迎上怒气冲冲的宫子羽。
“子羽,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尚角说了什么?”却被他猛地挥开。
柳虞儿的手僵在半空,“子羽,你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发这么大的火?”
宫子羽没理会她的示弱,一把攥住她的手腕,他将她拽到身前,眼底翻涌着怒火与痛楚,声音沙哑得吓人:“你跟宫尚角,到底是怎么回事?!”
柳虞儿被他拽得一个趔趄,手腕传来阵阵刺痛,:“我跟尚角就是旧识啊,……你怎么突然问这个?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
“旧识?”宫子羽怒极反笑,指腹用力掐着她的手腕,“先执刃在世时你们就有情意?你嫁给我之后还跟他纠缠不清?柳虞儿,你把我当什么了?把宫门的规矩当什么了?!”
最后一句话,他几乎是吼出来的。暖阁里的熏香似乎都被这怒气冲散。
柳虞儿被他吼得身子一颤,眼眶瞬间红了,大颗泪珠滚落下来:“不是的!子羽你听我解释!”
她挣扎着想靠近,却被宫子羽狠狠推开。她踉跄着撞到身后的妆台,台上的胭脂水粉摔了一地,瓷瓶碎裂的声音格外刺耳。
“误会?”宫子羽盯着她的眼泪,心里却没了半分怜惜,只剩下翻涌的寒意,“他亲口说的,早在先执刃之前你们就有牵扯!柳虞儿,你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
他一步步逼近,目光像淬了冰:“你接近父亲,到底是为了什么?是为了执刃夫人的位置,还是为了帮宫尚角夺权?或者,你根本就是无锋的人,潜伏在我们身边另有目的?!”
一连串的质问砸下来,柳虞儿的脸色瞬间苍白。
她擦去眼泪,眼神突然变得冰冷而陌生:“宫子羽,你既然不信我,那我说什么都没用。但我告诉你,我柳虞儿做事,从来只凭自己的心意。”
“凭自己的心意?”宫子羽盯着她冰冷的眼神,心脏像是被狠狠揪住,“你的心意,就是一边对我温柔体贴,一边跟别的男人藕断丝连?就是用谎话把我蒙在鼓里,让我像个傻子一样信任你?”
他抬手,指尖几乎要触到她的脸颊,却最终还是收了回去,语气里满是疲惫与决绝:“柳虞儿,从今日起,你待在暖阁里不准出去。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准见你——我会查清楚所有事,到时候,我再跟你算总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