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降落在香港国际机场时,舷窗外的天空正飘着细碎的雨丝。梁绯月捏着行李箱拉杆,指尖还残留着机舱空调的凉意,看着航站楼外陌生的街景,这是她时隔七年重返香港。
两年前那场由父亲促成的婚姻,对她而言更像一份遥远的协议。这次提前回国,她没告诉任何人,包括杨锦荣——她想先找到笔友李心儿,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寻一点熟悉的温度,再慢慢面对那个只存在于照片里的丈夫。
按照李心儿给的地址,梁绯月拖着行李箱先去了两人的婚房。那是一套位于中环的公寓,装修冷硬简洁,处处透着主人的疏离感。客厅茶几上摆着一本摊开的警务文件,沙发旁的衣架挂着一件深灰色西装,领口还沾着些许未拂去的灰尘,显然杨锦荣最近回过家,却没来得及整理。
梁绯月对着镜子理了理米白色连衣裙的裙摆,将散落的碎发别到耳后。她对香港的酒吧没什么概念,只跟着导航穿过几条霓虹闪烁的街巷,最终停在一家门脸低调的酒吧前。推开门,震耳的音乐瞬间涌来,混杂着酒精与香水的味道,让她有些局促地往角落走。
她选了个靠窗的卡座坐下,刚要给李心儿发消息,就听见不远处的包厢门被猛地推开。
包厢的门没关严,隐约能听见里面的对话。先是一个带着台湾口音的男人嬉笑着开口:“警官,有什么得罪的地方啊?没必要这么大阵仗吧?”
梁绯月悄悄抬眼,透过门缝看见杨锦荣靠在沙发上,指尖夹着一根烟,烟雾缭绕中,他的眼神没什么温度。没过多久,一个穿着西装马甲的男人匆匆走进包厢,是酒吧经理,脸上堆着讨好的笑:“杨长官,这么多人啊?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杨锦荣抬了抬眼,指了指对面两个面色僵硬的台湾男人,“这两位台湾老大,专门走私军火,约了客人来这儿交易,结果客人没来,我看他们闷得慌,就来陪陪他们,对不对?”
酒吧经理的笑容僵在脸上,连连点头:“对,对,杨长官说得是。”
“我是保安科的,”杨锦荣的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着,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慑力,“最讨厌衣着光鲜的人在这儿搞小动作。你酒吧里这么多兄弟,帮帮忙,不过分吧?”
酒吧经理的额头渗出冷汗,搓着手为难地说:“杨长官,这……这样我很为难啊,传出去对酒吧影响不好……”
话音刚落,杨锦荣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个透明塑料袋,里面装着白色粉末,随手扔到酒吧经理面前:“这样呢?”
经理的脸“唰”地白了,连连后退:“杨长官,您这是干嘛?想栽赃啊?”
杨锦荣没说话,只是起身上前一步,猛地推了酒吧经理一把,将那袋粉末塞进他的西装口袋。“这样是不是好一点?”他俯身靠近经理,声音压得很低,却字字清晰,“报告我们一早就写好了,这里半公斤,够你坐十年八载的。是帮我,还是陪他们一起进去,你选。”
经理的嘴唇哆嗦着,再也不敢反驳,只能点头如捣蒜:““是……是我糊涂,杨长官您说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杨锦荣直起身,拍了拍经理的肩膀,转而看向身边的下属:“等会儿叫两个兄弟跟我回警署,录口供的时候就说,看见这两个台湾人突然拿包东西出来,他们见义勇为,动手打了人。后续我会让警民关系科申请好市民奖给他们,没问题吧?”
接下来的动静不大,只有隐约的闷响和压抑的求饶声。
没过多久,包厢的门被重新带上,杨锦荣站起身,理了理衬衫领口,杨锦荣带着下属走了出来,两个台湾男人被酒吧的人架着,头埋得很低,显然是挨了打。
梁绯月还僵在座位上,心跳得飞快。她刚才看得太清楚了,那个叫杨锦荣的男人,处理事情时的狠厉和冷静,像一把藏在鞘里的刀,平时看着不动声色,出鞘就是致命的锋芒。她攥着裙摆的手指有些泛白,连李心儿发来“马上到”的消息都没注意到。
杨锦荣带着下属走过卡座区,余光无意间扫过角落。那个穿米白色针织裙的女孩坐在那里,头发微卷,脸颊有点婴儿肥,看起来像个刚成年的学生,眼神里还带着点没藏好的惊慌,像只受惊的小鹿。
他没多在意,只当是来酒吧玩的普通客人。香港的酒吧里,什么样的人都有,没必要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浪费时间。他脚步没停,径直走出了酒吧。
梁绯月看着他的背影消失,才缓缓松了口气。她抬手按了按胸口,心跳还是很快。就在这时,肩膀被轻轻拍了一下,李心儿笑着站在她面前:“绯月?发什么呆呢?”
梁绯月回过神,勉强笑了笑:“没什么,就是……刚进来的时候,看见点事情,有点吓到了。”
李心儿顺着她的目光往门口看了看,了然地笑了笑:“是不是看见杨锦荣了?他啊,保安科的头儿,出了名的狠角色,处理起案子来,从来不留情面。”
“杨锦荣?”梁绯月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心里莫名咯噔一下。这个名字,她其实很熟悉——那本红色的结婚证上,配偶那一栏,写的就是这三个字。
她和杨锦荣结婚两年,却只见过三次面。第一次是在双方家长安排的相亲宴上,第二次是领证那天,第三次是去年他去伦敦出差,两人在酒店见了一面,加起来不到五个小时。她只记得他话很少,总是很冷淡,却没想到,他在工作时是这样的模样。
李心儿没注意到她的异样,拉着她的手坐下:“别想他了,我们聊我们的。你刚回来,香港变化可大了,我带你去吃……”
梁绯月攥着手机,指尖因用力而泛白。李心儿后半段说的话她一个字也没听进去,满脑子都是“配偶栏写着杨锦荣”和酒吧里那个狠厉的男人身影,两个形象在脑海里反复重叠,让她对他产生了一丝的兴趣。。
直到李心儿晃了晃她的手,她才勉强回神,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好啊,等我……等我缓两天就跟你去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