炭火在铜盆里噼啪作响,暖黄的光映得农舍内壁纸都泛着柔和的光晕。童帕拉换了身干净的素色布衣,长发松松挽起,刚接过仆人递来的姜茶,便见那林快步走了进来,手里还攥着块拧干的毛巾。
“夫人,再擦擦吧,头发还没干透。”走到她身边坐下,小心翼翼地为她擦拭发梢的湿气,指尖偶尔触碰到她的耳廓,带来一阵轻微的灼热。
童帕拉抬眼看向他,少年人的脸庞在火光下格外清晰,眉梢眼角还带着劫后余生的担忧,眼底却亮得惊人。她轻轻抬手,按住了他的动作:“那林,谢谢你。冒着这么大的雨赶来。”
“我看到天气预报说南部有暴雨,一直放心不下你。”那林停下动作,目光灼灼地望着她,语气带着一丝执拗,“夫人,刚才在雨里,我真的很怕……很怕会失去你。这些年我努力长大,努力变强,就是想在你需要的时候,能第一时间站出来保护你,而不是只能远远看着。我……我知道王比我成熟,比我更能给你安稳。可我对你的心意,一点都不比他少。我可以陪你去闯所有你想闯的路,也可以等你慢慢放下所有顾虑。只要你愿意给我机会,我可以成为任何你需要的样子。”
童帕拉:“那林,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的心意。你很好,真的很好。”
“可你还是在犹豫,对吗?”那林的眼神黯淡了几分,“是因为我的年纪,还是因为……王殿下?”
“都有,也都没有。”童帕拉轻轻摇头,眼底闪过一丝复杂,“我经历过太多身不由己的日子,早已习惯了独自支撑。对你,我既欣慰于你的成长,又怕我的过去、我的身份,会拖累你。你本该有更坦荡、更纯粹的人生,不必被这些流言蜚语缠绕。”
“我不在乎!”那林立刻反驳,伸手想握住她的手,却又克制地停在半空,“我想要的人生,就是有你的人生。流言蜚语算什么?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
童帕拉:“给我一点时间,好吗?让我好好想一想。”
那林看着她眼中的犹豫,终究还是点了点头,眼底却依旧藏着不放弃的执着:“好,我等。多久都等。”
待那林离开后,迪拉卢王走了进来。他已经换了身干净的深色长衫,他走到炭火边坐下,没有立刻开口,只是静静地添了几块木炭。
“刚才和那林聊得怎么样?”迪拉卢王率先打破沉默,语气平静无波,听不出太多情绪。
“他还是像以前一样,执拗又纯粹。”
“他是个好孩子,对你的心意也足够真诚。”迪拉卢王看着跳动的炭火,缓缓开口,“年轻真好,可以毫无顾忌地去爱,去奔赴。不像我,总是顾虑太多,错过了太多开口的时机。”
童帕拉:“王殿下,这些年,多谢你一直默默照顾我和阿南达。你的心意,我都明白。”
“明白就好。”迪拉卢王转过头,目光深深地望着她,“我不像那林那样,可以陪你肆意闯荡。我能给你的,是往后余生的安稳无忧。我会为你挡住所有风雨,让你不必再强撑着做那个无所不能的帕拉吞府主人,只需要做回童帕拉,做一个能被人疼、被人护的女人。我知道你心里有顾虑,怕辜负了那林的热忱,也怕自己无法再相信感情。但童帕拉,你值得被人毫无保留地爱着,值得卸下所有防备,安心地依靠别人。你不需要强迫自己变得无坚不摧,因为有人愿意为你筑起高墙。”
童帕拉的眼眶微微发热,这些年她独自面对了太多:“王,我……我怕自己配不上你的深情。我有不堪的过去,还有阿南达,我给不了你纯粹的感情。”
“过去不能定义你,阿南达也从来不是阻碍。我爱的,就是那个历经风雨却依旧坚韧善良的你,也是那个为了孩子、为了家园拼尽全力的你。这些,都是你最珍贵的模样。我不逼你立刻做决定。只是希望你能明白,无论是选择那林,还是选择我,甚至是选择……。重要的是,只要你能幸福快乐。”
几个月后,童帕拉坐在廊下翻看着橡胶园的账目,忽然一阵突如其来的恶心涌上喉咙,她下意识捂住嘴,快步走到廊柱后干呕起来。安卡连忙递上温水,满脸担忧:“夫人,您这几日总说没胃口,是不是累着了?要不再请医生来看看?”
童帕拉漱了漱口,脸色有些苍白,心中却翻起惊涛骇浪。这种熟悉的眩晕与恶心,和怀阿南达时如出一辙。:“无妨,许是最近雨季潮湿,有些着凉。”
当晚,她悄悄让心腹去药店买来验孕的草药,按照记忆中的方法熬煮……她仔细推算着日期,那是上月迪拉卢王为她庆生,两人在府中饮酒谈心,酒后情难自禁的那一晚。
这个孩子的到来,打乱了她所有的盘算。她既没有立刻告诉迪拉卢王,也没有对那林露出半分破绽,只是愈发谨慎地周旋在两人之间。
那林近来常来府中,有时会陪阿南达练剑,有时会和童帕拉探讨欧洲的贸易行情。他察觉到童帕拉近来愈发嗜睡,眉宇间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便愈发殷勤:“夫人,橡胶园的事您不必事事亲力亲为,我的公司可以帮您打理分销,您多歇歇。”他说着,将亲手炖的燕窝递到她面前,“这是我让厨房炖的,加了些滋补的药材,您尝尝。”
童帕拉接过燕窝,心中五味杂陈。她看着那林眼中毫不掩饰的关心:“谢谢你,那林。你如今生意繁忙,不必总为我费心。”
那林:“为你费心,从来都不是麻烦。夫人,您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总觉得您最近心事重重的。夫人若是还在犹豫,我可以等,只是……你别总对我这么生分好不好?”
童帕拉:“我只是还没准备好。”
正说着,阿南达捧着一幅刚画好的画跑了过来,扑进童帕拉怀里:“母亲,你看我画的全家福!有母亲,有我,还有……还有母亲想让他留下的人。”
童帕拉:“阿南达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母亲最近不开心呀。”阿南达皱着眉头,“那林哥哥对母亲很好,迪拉卢王叔叔也对母亲很好,可母亲总是在偷偷叹气。阿南达不在乎家里多几个人,只要母亲能笑,能好好吃饭,不难受就好。”
几日后,迪拉卢王受邀来府中共进晚餐。席间,他注意到童帕拉只捡清淡的菜肴吃,酒也一口未沾。
迪拉卢王:“你今日怎么吃得这样少?是不是菜品不合胃口?”
童帕拉放下筷子,心中犹豫片刻,终究还是没有说破:“最近胃口不佳,清淡些正好。”
晚餐后,迪拉卢王陪阿南达在庭院里散步,阿南达拉着他的手,仰起头问道:“迪拉卢王叔叔,你是不是很喜欢我母亲?”
迪拉卢王一怔,随即温和地点头:“是,我很喜欢阿南达的母亲。”
“那你会对她很好,不让她难过吗?”阿南达的眼神格外认真,“母亲这些年很辛苦,总是一个人扛着所有事。我希望有人能真正护着她,让她不用再强撑着笑,不用再偷偷哭。”
迪拉卢王心中一暖,蹲下身摸了摸阿南达的头:“我会的。我会用我的一切,护着你母亲,也护着你。”
阿南达重重地点点头:“那我就放心了。不管母亲做什么选择,我都支持他。我只希望她能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