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温南州夫妻两个,六婶子勉强笑了笑:“小五子,来拜年啊,你叔在屋里呢,领着你媳妇进去吧。”
说完就急急忙忙的去追前面的姑娘了。
温南州向后张望了一眼,看到人都没影了,才领着沈穗进门:“洪工,我领我媳妇来给你拜年。”
洪工,洪胜利,是拖拉机厂里的高级工程师,高级知识分子,在厂里很受人尊敬。
洪胜利是个精神矍铄的老头,一双眼睛格外的有神:“进来吧。”
“洪工过年好。”
“过年好。”
人家家里明显有其他的事情要商量,温南州准备还回去的书就没往外拿,拜完年就提出了告辞。
到楼下的时候,看到六婶子拽着一个年轻的姑娘往这边走。
迎面遇上,不打招呼也不合适:“六婶子,洪清姐。”
“小五子这就走啦,再坐一会啊。”
“不了不了,我这还有好几家没拜呢,改天吧。”
六婶子也确实是没有心情招待他们,稍稍寒暄了两句,就拽着自己闺女上楼去了。
等到娘俩的身影消失不见,温南州才若有所思的收回目光。
沈穗看他心不在焉的样子,就问:“你寻思什么呢?”
等到走远了,温南州才压低声音回答:“我总算是知道六婶子这几天为什么一直愁眉苦脸的了,原来是洪清回来了。”
“展开讲讲?”
温南州用一句话概括:“洪清是六九年初下乡的。”
到现在,才不过一年。
而按照规定,知青下乡两年之内,是不给请假的。
这会儿政策正是严格的时候,洪清现在回来,并不符合规定,万一有人有了坏心思,看洪家不顺眼,告到上面,一告一个准:“怪不得都在院里都没听说过洪清回来了。”
十有八九是偷跑回来的。
沈穗心思一动,看向温南州:“你该不会是,想着从洪清入手吧?”
温南州颔了颔首:“这是个机会。”
洪工是他目前能接触到的最优选择,但是要想从食堂小工跨越到工程师学徒,简直千难万难。
只靠着跟六婶子那点浅薄的同事情谊,太虚无缥缈了。
“但是在这之前,我得让人看到我不是异想天开,是真的对这方面有兴趣的,或者说有天赋的。”
想了想,温南州说:“明天我看看能不能从厂子里弄到一些废料,试着做点成品出来,更有说服力。”
他这一个月,没少看机械方面的书,穿越之前,也因为爱好,查过许多资料,更是亲手推进了一家小型农械厂的融资,还算有些心得。
只不过年代不一样,有些东西即使他脑子里有,现在也没法做出来。
要想出成品,还得动手试一试再说。
沈穗当然是支持了啊:“你放手去做,这两天我跟大嘴婶多唠唠嗑,打听打听洪家的事情,咱要做到心中有数。”
“好。”
两人转悠了一上午才把年拜完。
中午回家吃过饭后,下午又应薛洋的邀约,去薛家玩。
到了晚上才回来。
至此,这个年就算是过完了。
年初二,一早起来。
沈穗就被杨桂兰交代了一项重要的任务,那就是,盯着温旺家。
“穗穗,我这心里老是不安稳,我得去见见他。”
这个他,说的是温南星。
老四和老幺不同,老幺毕竟是亲身经历过老头子的恶心,才接受了的。
在老四心里,老头子可一直是个好爹。
猛然接受这样的消息,杨桂兰这两天一直挺担心的,不过过年这两天腾不出空来。
这不,初二一早,她就找了个借口,准备去看看温南星。
但老头子这边也不能放松。
幸好穗穗代班结束了,能帮她的忙。
不用她详细解释,沈穗就懂了:“交给我,你放心。”
她很能理解婆婆的心思,就要到关键的节点了,总要确保万无一失才是。
目前来看,她们这边,老头子那边,都出不了岔子,就剩温南星那边了。
就冲温南州跟她描述的老四的反应,万一他一个脑抽不配合,可就全部功亏一篑了。
这可是婆婆期待又惶恐的撕破脸的时机啊。
杨桂兰自然是放心的。
给沈穗塞了两个鸡蛋,挎着自己的篮子往外走。
温大嫂正好上完厕所回来,跟杨桂兰擦肩而过,看她穿戴整齐还挎着篮子:“妈,你干嘛去?”
杨桂兰还没回答呢,沈穗从屋里探出头来:“大嫂,红旗找你。”
顿时,温大嫂也顾不得杨桂兰了,错开身子快步回了家,看到泪眼巴巴的儿子,每日一恨死老头子。
说曹操,曹操就来刷存在感。
温旺家头昏脑涨的睁开眼,哑着嗓子喊:“老婆子,老婆子,倒杯温水来。”
他闭着眼睛,很不舒服。
昨晚上,老幺非张罗着喝酒,他也不知道从哪弄来的好酒,香的很,随着初五一天一天的接近,他精神越发亢奋,想着喝一杯当助眠了。
没想到那酒滋味太好,他没忍住,就喝多了。
醒来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身子沉重,脑袋更沉,就掀开被子坐起来这一个动作,他都眼晕晕的,头特别疼。
感知到自己现在的身体情况,他心里恐慌不已。
对造成他身体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李家,魏家和老婆子,就越是厌恶。
等了好半天,他要的温水一直没送到,脸上满是不高兴,清了清嗓子,加重了声音道:“老婆子,水!”
“来了您嘞。”
沈穗给他倒了一大茶缸子水,笑颜如花的递到老头子面前:“爸,喝水。”
她端详着老头子难看的面色,笑容更是明媚:“你要的温水,不热不凉正正好。”
就是说,可能老头子自己不照镜子不觉得,她这个有心人却看的出来,老头子的脸色一日差过一日。
犹记得,她刚穿越过来的时候,老头子面庞红润,眼冒精光,整个人的模样都是舒展着的。
很健康的样子。
但现在,肿眼泡,疲惫脸,就连身形都佝偻了起来,好像被妖精吸干了精气一样,整个人显露出一股暮霭沉沉的老态来。
跟初见他的时候,判若两人。
沈穗垂下眼睑遮住笑意,茶缸子往他前面递了递:“快喝啊,水一会凉了。”
她越是这样,温旺家越是不敢喝。
毕竟一直以来,老幺媳妇对他什么态度,他都是看在眼里的,这猛不丁这么殷勤,他怀疑,给他下药了。
“我不渴了,你拿回去吧。”
“折腾人玩呢。”沈穗嘟囔了一句,倒也没非逼着他喝:“那我拿走了。”
温旺家嘶哑着嗓子嗯了一声。
明明就还是很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