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春的京城,像被浸在了蜜里。从皇城根到朱雀街,家家户户都挂起了朱红的灯笼,街角的柳树枝条缀满了新绿,风一吹,就晃着细碎的光斑,落在往来行人的肩头。今日是帝后生辰,全城都透着股喜庆劲儿——小贩们沿街叫卖着花糕、糖人,孩子们举着风车跑过,连空气里都混着桂花糖的甜香和新酿米酒的醇厚。
水粉斋的后院里,却比往日更显沉静。雪嫣红坐在梳妆台前,苏绾正拿着一把玉梳,轻轻梳理着她的长发。镜中的女子已年近古稀,鬓边虽缀着银丝,却梳得整整齐齐,用一根赤金点翠的发簪松松挽着,露出光洁的额头。
“祖母,这石榴红的胭脂,您看颜色合不合适?”苏绾拿起一个小巧的胭脂盒,盒里的胭脂是透亮的石榴色,像刚摘下来的石榴果肉,透着鲜活的红。这是雪嫣红前几日特意调制的,用的是慕容云海最爱的临潼石榴,取汁后拌了蜂蜡,又加了些玫瑰露提香,颜色比寻常胭脂更温润,却又带着几分明艳。
雪嫣红接过胭脂盒,指尖轻轻蘸了一点,在指腹上揉开。胭脂的香气清冽,混着石榴的甜香,让她想起多年前——那时慕容云海刚被册封为太子,她随他去临潼巡查,见漫山遍野的石榴树结满了果子,他摘了一颗最红的,剥给她吃,说“这石榴红得像你调的胭脂,以后我就只爱这一种颜色”。
“就用这个。”雪嫣红笑着点头,把胭脂盒递还给苏绾,“轻点涂,别太浓了。”
苏绾应了声,用胭脂刷蘸了些胭脂,轻轻在她颊边晕开。她的动作很轻,像在打理一件稀世珍宝:“祖母,您这颊边一点红,比年轻时更有韵味了。当年慕容大人第一次见您涂石榴红胭脂,还看呆了呢。”
“你这孩子,越来越没规矩了。”雪嫣红嗔怪地看了她一眼,眼里却满是笑意。她想起当年在水粉斋,慕容云海来买胭脂,见她颊边涂着石榴红,竟忘了说话,直到她问“公子要买什么胭脂”,他才红着脸说“就买你脸上的这种”。
正说着,门外传来脚步声,慕容云海穿着一身明黄色的常服,衣摆上绣着五爪金龙,却没戴皇冠,只束着一根玉冠带,显得比往日亲和些。“在说什么悄悄话,这么开心?”他走进来,目光落在雪嫣红的脸上,眼里泛起温柔的光,“这胭脂颜色真好,衬得你气色愈发好了。”
“刚在说你当年看呆的事呢。”雪嫣红抬头看他,嘴角弯着,“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不是说要先去前殿见大臣吗?”
“惦记着你这边,就先过来看看。”慕容云海在她身边坐下,拿起梳妆台上的胭脂盒,闻了闻,“还是当年的味道,一点没变。”他顿了顿,又道,“今日生辰,按规矩该穿朝服,我让尚衣局在朝服的衬里绣了石榴纹,和你的胭脂颜色配。”
苏绾在一旁笑着说:“慕容大人真是有心了。祖母还亲手做了绒花,要给您缀在冠上呢。”
“哦?我看看。”慕容云海眼里一亮。雪嫣红从梳妆盒里拿出一朵绒花——那是她前几日熬夜做的,用胭脂色的绒线缠成花瓣,花蕊处缀着一颗小小的珍珠,花瓣边缘还微微卷起,像刚绽放的石榴花。
“做的时候手有些抖,不如年轻时做得精细了。”雪嫣红有些不好意思地递给他。慕容云海却郑重地接过,放在手心细细看着:“做得极好,比尚衣局做的还好。这颜色,是你亲手调的绒线吧?”
“嗯,用石榴汁染的,和胭脂一个颜色。”雪嫣红点点头,“你当年说,石榴多子多福,象征着国泰民安,今日缀在冠上,也算应个景。”
慕容云海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带着些微凉,却依旧柔软:“你做的东西,不管是什么,我都喜欢。当年你给我做的那把玉梳,我现在还在用。”
苏绾见他们情深的模样,悄悄退了出去,把空间留给他们。暖阁里静悄悄的,只有窗外的柳树枝条轻轻晃着,洒进细碎的阳光。雪嫣红拿起绒花,站起身,走到慕容云海身后,轻轻把绒花缀在他的玉冠上。
她的动作很轻,手指偶尔碰到他的发顶,带着些微的暖意。“好了。”她轻声道,“你转过来,我看看。”
慕容云海转过身,玉冠上的胭脂色绒花衬着他的明黄常服,竟出奇地和谐——没有过分的艳丽,却透着夫妻间的默契与温情。雪嫣红看着他,忽然觉得,岁月好像从未在他们之间留下隔阂,从初遇到如今,他还是那个会为她的胭脂色失神的少年,她也还是那个会为他亲手做绒花的女子。
“好看吗?”慕容云海笑着问,像个等待夸奖的孩子。
“好看。”雪嫣红点点头,眼里满是温柔,“比任何珠宝都好看。”
两人相视而笑,暖阁里的空气都透着甜。过了许久,慕容云海才想起正事:“该去前殿了,大臣们该等急了。”他伸手牵住她的手,“今日咱们共着这‘同心妆’,让百姓们也看看,咱们夫妻同心,也盼着天下百姓都能阖家团圆。”
雪嫣红任由他牵着,跟着他走出暖阁。廊下的侍卫见他们出来,连忙行礼。慕容云海摆了摆手,牵着雪嫣红的手,慢慢往前走。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叠在一起,像一幅温暖的画。
到了前殿,大臣们早已等候在此。见帝后走来,纷纷行礼:“臣等参见陛下、皇后娘娘,祝陛下皇后生辰安康,福寿绵长!”
慕容云海抬手:“众卿平身。今日生辰,不必多礼,都起来吧。”
大臣们起身,目光落在帝后身上,眼里都露出赞叹之色。宰相李大人笑着说:“陛下冠上的绒花,娘娘颊边的胭脂,颜色相近,相得益彰,真是‘同心妆’啊!”
其他大臣也纷纷附和:“是啊!陛下皇后夫妻同心,真是我朝之幸,百姓之幸!”
雪嫣红对着大臣们微微颔首,笑容温婉:“众卿有心了。今日生辰,最开心的是能与陛下一起,看着百姓安居乐业,这比任何贺礼都珍贵。”
正说着,内侍来报:“陛下,皇后娘娘,万民已在宫门外等候,请求为陛下皇后贺寿!”
慕容云海与雪嫣红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笑意。“走,咱们出去看看。”慕容云海牵着她的手,一步步走向宫门口的城楼。
城楼之下,挤满了百姓,黑压压的一片,却井然有序。见帝后出现在城楼之上,百姓们立刻欢呼起来:“陛下万岁!皇后娘娘千岁!”欢呼声此起彼伏,像潮水般涌来,震得城楼的瓦片都微微颤动。
雪嫣红看着楼下的百姓,眼里满是感慨。她想起当年刚开水粉斋时,京城还没有这么热闹,百姓们的日子也过得拮据;后来慕容云海登基,轻徭薄赋,兴修水利,她又办了代税工坊,帮贫家女子谋生,如今的京城,才这般繁荣,百姓才这般安居乐业。
“陛下,皇后娘娘!”人群中,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雪嫣红定睛一看,只见张阿婆举着一个篮子,站在人群前排,旁边跟着春桃和工坊里的几个女子。张阿婆手里拿着一块绣着“国泰民安”的锦缎,高声道:“老身代表胭脂工坊的姐妹们,给陛下皇后贺寿!这是姐妹们亲手绣的锦缎,祝陛下皇后福寿安康,祝咱们大靖国泰民安!”
春桃也举着一个胭脂盒,大声说:“这是我们按雪太祖母教的方子做的石榴红胭脂,祝皇后娘娘永远年轻!”
百姓们见状,也纷纷举起手中的礼物——有刚蒸好的花糕,有亲手绣的帕子,有自家酿的米酒,虽然都不贵重,却满是心意。
慕容云海看着这一幕,眼里满是动容。他抬手,示意百姓们安静:“朕与皇后多谢众卿家的心意!朕登基以来,所求不过是百姓安居乐业,天下太平。如今见你们日子过得红火,朕心里比什么都开心!”
他顿了顿,又道:“今日生辰,朕宣布,减免京城半年的赋税,让百姓们都能多赚些银子,过个安稳日子!”
百姓们闻言,立刻欢呼起来,声音比刚才更响亮:“陛下万岁!皇后娘娘千岁!”欢呼声里,有人激动得哭了起来,有人对着城楼磕头,场面热闹又感人。
雪嫣红看着百姓们的笑脸,心里满是踏实。她转头看向慕容云海,他也正好看着她,眼里满是默契与温情。阳光洒在他们身上,他冠上的胭脂色绒花和她颊边的石榴红胭脂,在阳光下泛着温暖的光,像两颗紧紧相依的心。
城楼之下,沈清沅拉着林月的手,笑着说:“你看陛下和皇后娘娘,真是神仙眷侣。当年咱们‘胭脂战队’的姐妹,能有今日的光景,都是托了他们的福。”
林月点点头,眼里满是崇敬:“皇后娘娘一辈子都在帮百姓,陛下又这般体恤民情,咱们大靖有这样的帝后,真是福气。”
生辰宴设在后宫的御花园里。御花园里摆满了桌椅,大臣们和家眷们按位次坐下,桌上摆满了精致的菜肴和美酒。雪嫣红坐在慕容云海身边,看着眼前的热闹景象,心里满是欢喜。
席间,太子慕容瑾起身,端着酒杯走到帝后面前:“儿臣祝父皇母后生辰安康,福寿绵长!儿臣定会效仿父皇母后,体恤百姓,勤政爱民,不让父皇母后失望!”
慕容云海笑着点头,拿起酒杯与他碰了碰:“好!朕相信你能做到。记住,百姓是江山的根本,只有百姓安居乐业,江山才能稳固。”
雪嫣红也笑着说:“瑾儿,以后要多听百姓的声音,多帮百姓解决难处,就像你父皇当年教你的那样。”
慕容瑾重重地点头:“儿臣记住了!”
宴席过半,伶人开始表演歌舞。悠扬的乐曲声中,一群穿着石榴红舞衣的舞女翩翩起舞,舞姿轻盈,像一群绽放的石榴花。雪嫣红看着舞女们的舞衣,想起当年慕容云海为她摘的那颗石榴,眼里满是温柔。
慕容云海握住她的手,在她耳边轻声道:“还记得当年在临潼,你说要把石榴红做成胭脂,让天下女子都能用上。如今,你的心愿不仅实现了,还帮了那么多女子谋生,你真了不起。”
雪嫣红靠在他肩上,轻声道:“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是你一直支持我,是百姓们信任我。没有你,没有百姓,我什么也做不成。”
夜色渐渐降临,御花园里点起了宫灯,一串串宫灯像星星一样,挂在树枝上,映得满园灯火通明。百姓们的欢呼声还隐约能传到后宫,与席间的欢声笑语混在一起,像一首和谐的乐曲。
雪嫣红看着眼前的一切,忽然觉得,这就是她想要的日子——国泰民安,百姓安乐,身边有爱人相伴,手里有传承的手艺。她颊边的石榴红胭脂依旧鲜艳,慕容云海冠上的胭脂色绒花依旧挺立,这“同心妆”不仅是他们夫妻情深的象征,更是他们对百姓、对江山的承诺。
宴席散后,慕容云海牵着雪嫣红的手,慢慢走回寝宫。月光洒在他们身上,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雪嫣红抬头看着慕容云海,他的鬓边也已染了霜,却依旧沉稳有力。她忽然想起当年他说的话:“你想做的事,我都帮你。”这么多年,他一直做到了。
“以后的日子,咱们还要一起过。”慕容云海握紧她的手,语气坚定。
雪嫣红点点头,眼里满是笑意:“好。一起看着百姓日子越来越好,一起看着咱们的江山越来越稳。”
月光下,他们的身影渐渐远去,颊边的胭脂与冠上的绒花,在夜色里透着温暖的光,像两颗紧紧相依的心,永远在一起,守护着这太平盛世,守护着这天下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