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1850年前
圣血军团 · 高阶战术研讨会
并非每一次聚集都是为了应对迫在眉睫的战争。此刻，在圣血军团驻地核心的战术分析大殿内，一场旨在开阔视野、反思自身的研讨会正在举行。
与会者包括天使铃、天使兰、天使冷 以及军团内数十位资深大队长和战略分析官。大殿中央，巨大的全息星图缓缓旋转，上面标记着已知宇宙中形形色色的文明光点，从辉煌的神级文明到渺如尘埃的原始部落。
铃今日并未端坐主位，而是站在星图旁，她的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位天使，金色的眼眸中不再是平日指挥作战时的绝对冰冷，而是带着一种沉淀了万载阅历的深邃与凝重。
“姐妹们，”她开口，声音清晰而平稳，却自带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我们征战万年，守护正义秩序，自诩为已知宇宙的灯塔。但今日，我想请大家暂时放下烈焰之剑，收敛洞察之眼的光辉，与我一同…俯身，去仔细观察那些我们或许从未真正放在心上的…‘尘埃’。”
全息星图随着她的意念聚焦，放大了一个并不起眼的星系。
星图中显示的是一个名为“泽塔雷姆”的文明，位于天使星云的边缘阴影带。就在三千年前，当天使的观测船第一次掠过该星系时，泽塔雷姆人还处于原始的蒸汽时代，他们的城市被浓烟笼罩，粗陋的金属管道如同血管般遍布大地。
“根据古老的观测记录，泽塔雷姆，一个典型的碳基文明，发展轨迹平缓，无特殊能量亲和性，评估威胁等级：忽略不计。”一位年轻的分析官下意识地念出了数据库中的标准评语。
铃微微抬手，示意她停下。星图上的时间轴开始快速流动。 “忽略不计？”铃的指尖轻点，画面定格在“现在”的时间节点。“那么，请你们看看现在。”
大殿内响起一阵细微的吸气声。
只见如今的泽塔雷姆母星，已然模样大变。原本污浊的大气被巨大的人造生态圆顶净化，湛蓝而通透。行星轨道上，数以千计的大型空间站如同项链般环绕，其结构精妙，能量反应稳定而高效。
更令人侧目的是，他们的舰队——虽然规模远不能与天使或恶魔相比，但其舰体设计呈现出一种极其独特的、基于量子纠缠原理的非对称结构，并且侦测到他们已经开始小范围应用一种奇特的“维度折叠”技术进行短途航行，这绝非一个按部就班发展的文明能在三千年内达到的成就！
“他们…经历了‘技术爆炸’。” 天使兰 沉声说道，语气中带着讶异，“速度远超我们的模型预测。”
“是的，技术爆炸。”铃肯定道，“原因？我们至今未能完全解析。可能是一次偶然的考古发现，可能是某个天才的横空出世，也可能…是接触到了某种来自远古甚至异次元的‘遗产’。”
她的目光扫过众人，“我们天使，拥有数万年的科技积累，这让我们强大，但也容易让我们陷入思维的定势，习惯于用固有的尺度去衡量一切。泽塔雷姆的例子告诉我们，任何文明，无论其起点多么低微，都可能在某些特定条件下，以超越我们理解的速度完成跃迁。轻视他们，就如同忽视星火，终有一日，这星火可能燎原，甚至…灼伤我们自以为坚固的秩序。”
她顿了顿，语气更加深沉：“想想我们自身，神圣凯莎女王的知识宝库，不也是建立在无数先行者的积累之上？我们又凭什么断定，其他文明不会找到属于自己的、通往巅峰的捷径？”
星图再次切换，这次展示的是一个名为“艾瑟拉”的奇特星系。那里没有常见的恒星，只有三颗相互环绕、散发着柔和精神波动的气态巨行星。艾瑟拉人并非血肉之躯，而是一种纯粹的能量意识体，他们生活在气态行星的深层，以精神感应交流，构建着复杂无比的思维网络。
“艾瑟拉文明，无实体形态，无常规科技树，其社会结构基于集体意识网络。物理层面威胁：零。”另一位分析官汇报，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视。毕竟，无法建造战舰、无法驱动能量的文明，在天使传统的认知中，几乎不具备威胁性。
“物理层面，零？”铃反问，她的眼中闪过一丝锐利，“那么，请感受一下这个。”
她播放了一段极其隐秘的观测记录。画面中，一支误入艾瑟拉星系的、隶属于某个宇航级文明的探险舰队，其成员在接触到艾瑟拉人无意识散发出的精神波动后，在短短数小时内，相继出现了严重的认知混乱、逻辑崩溃，甚至自相残杀。
他们的战舰系统并未受到任何物理攻击，却因船员的精神彻底失常而失控、坠毁。最终，这支舰队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了气态行星的漩涡中，连残骸都难以寻觅。
大殿内一片寂静。物理攻击可以防御，能量冲击可以抵挡，但这种直接作用于意识、瓦解思维根本的手段，让习惯了硬碰硬战斗的天使们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
“艾瑟拉人或许永远不会建造出能跨越星海的战舰，”铃的声音打破沉默，“但他们存在于那里，本身就是一种‘力量’。他们的精神网络，就是一个天然的、强大的领域。
我们天使依赖暗位面，依赖洞察之眼，但我们的精神壁垒，是否足够坚韧，能够抵御这种完全不同于能量攻击的‘存在性’侵蚀？”** “不要用我们擅长的尺度，去衡量我们不了解的维度。精神、意识、信息…这些看似虚无缥缈的东西，在某些文明手中，可能比任何弑神武都更加致命。”
星图第三次变换，聚焦于一个环境极其恶劣的星系——“荒疫星域”。这里的恒星极不稳定，频繁爆发致命的辐射风暴，行星地表充斥着剧毒大气和酸性海洋。按照常理，这里本应是生命的禁区。
然而，观测画面显示，一种被暂时命名为“蚀骨虫”的硅基生物，不仅在这里生存了下来，而且繁衍出了庞大的群落。它们没有发展出高科技，甚至没有形成复杂的社会结构，但它们拥有近乎恐怖的适应力和繁殖力。
它们能钻入地壳深处躲避辐射，能分泌强酸溶解并吸收星球上几乎所有已知物质作为养分，甚至能像病毒一样，通过陨石、星尘在星系内缓慢而坚定地传播。
“一个低等的、只会生存和繁殖的虫群文明，除了恶心，有何值得关注？” 天使冷 抱着双臂，眉头微蹙，她更崇尚绝对的力量与荣耀，对这种“卑微”的生命形态本能地感到不适。
“关注它们，冷，”铃看向她最锋利的学生，语气严肃，“正是因为它们‘只会’生存和繁殖。看看这个。” 她播放了另一段记录：一支恶魔的小型侦察分队，试图在荒疫星域建立一个前哨站。
他们凭借强大的个体实力和科技，最初轻易地清理掉了大片蚀骨虫。然而，仅仅几个月后，恶魔们发现，他们的营地被无数从地下、从酸海中涌出的蚀骨虫层层包围。这些虫子无法对恶魔战士造成致命伤害，但它们无穷无尽，它们分泌的酸性粘液能缓慢腐蚀恶魔的护甲和能量屏障，它们死亡时释放的孢子会污染环境，让恶魔赖以生存的能量汲取装置效率大减。
最终，这支恶魔分队不是被击败的，而是被这种无休止的、低强度的、令人崩溃的消耗和侵蚀逼走的。
“它们没有强大的个体，没有先进的科技，但它们拥有在绝境中挣扎求存的、最原始也最强大的本能——韧性。”
铃缓缓说道，“在面对某些敌人时，我们或许可以摧枯拉朽。但如果面对的是像蚀骨虫这样，无法彻底消灭、无处不在、只能用最笨拙也最有效的方式消耗你的敌人呢？我们的能量储备是无限的吗？我们的战士精神，能承受住这种看不到尽头的、毫无荣耀可言的磨损吗？”
“不要轻视任何为了生存而进化出的智慧，无论它看起来多么‘低级’。在宇宙的某些角落，生存本身，就是最强大的武器。”
最后，星图上出现了一个让所有天使都感到有些不适的文明——“镜像族”。这个文明位于一个资源贫瘠的星团，他们自身创造力有限，却拥有一种极其特殊的天赋——超速模仿与逆向工程。
观测记录显示，任何进入他们观测范围的科技造物，无论是失事的商船碎片，还是远程探测器的信号，都能在极短时间内被他们解析、复制，并加以…“优化”。
他们复制过天使风格的战舰（虽然能量核心粗糙，但外形几乎可以乱真），模仿过恶魔的能量运用方式（虽然充满瑕疵，但更加诡诈难防），甚至尝试破解过死歌书院的一些基础虚空符文（导致了数次灾难性的实验事故，但也确实获得了一些危险的边角料知识）。
“一个只会抄袭的小偷文明！”一位大队长忍不住冷哼道，“没有自己的灵魂，终究是二流货色。”
“小偷？或许。”铃的目光变得锐利，“但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果他们模仿、学习的对象…是我们呢？”
她调出了一段极其敏感的数据分析：“根据有限的信息推测，镜像族可能已经通过某些未知渠道，捕获并研究过我们天使坠落的战士遗体（尽管我们竭力回收，但漫长战争中难免疏漏），或者…解析过我们某些公开频段的通讯信号。
他们对我们能量运行模式、战甲结构、甚至部分战术逻辑的理解，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加深。” “他们现在或许还是‘二流货色’，但如果他们成功模仿并‘优化’了我们百分之六十，甚至百分之八十的技术呢？”
“如果他们将这些技术，与他们从恶魔、从其他文明那里‘学习’来的、更加诡异难防的手段结合起来呢？”
“不要嘲笑模仿者。模仿，是超越的第一步。当一个模仿者开始理解你力量的根源，并试图用他自己的方式去复现甚至改进时，他就不再是简单的模仿者，而是…一个潜在的、最了解你弱点的挑战者。”
星图恢复成浩瀚的宇宙全景，无数文明光点如同尘埃，闪烁明灭。
铃环视着在场所有陷入沉思的天使，她的声音回归平静，却比任何战前动员都更加沉重： “姐妹们，我今天展示这些，并非为了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恰恰相反，是为了让我们更加强大，让我们的正义秩序，更加坚不可摧。”
“我们天使，拥有漫长的生命、强大的力量、崇高的理念。这让我们骄傲，但也容易滋生傲慢。傲慢，会蒙蔽我们的双眼，让我们看不见星火之辉，感知不到精神之维，忽略了生存之韧，小瞧了模仿之锐。”
“真正的强大，源于力量，更源于对未知的敬畏和对多元的包容。”
她走向大殿中央，身影在星光的映衬下显得愈发高大。 “从今日起，我希望你们重新审视我们的观测数据库，用更加开放、更加谦卑的心态，去了解每一个文明，无论其大小强弱。去理解他们独特的生存智慧，去学习他们可能蕴含的、与我们截然不同的知识体系，去警惕他们潜藏的、我们尚未认知的威胁。”
“不要小瞧任何文明，因为宇宙的奥秘无穷，我们已知的，不过是沧海一粟。唯有保持敬畏，不断学习，我们才能真正守护好我们所信仰的正义，才能在这片浩瀚而危险的星海中，行稳致远。”
大殿内鸦雀无声，只有星图运转的微弱嗡鸣。每一位天使，从冷峻的冷到沉稳的兰，再到所有身经百战的军官，都陷入了深深的思考。铃的话语，如同一记重锤，敲碎了她们心中某些固有的壁垒，打开了一扇通往更广阔、也更复杂宇宙的窗口。
强大的力量，需要与之匹配的、更加广阔的眼界与胸怀。这，或许是圣血军团在追求极致战斗力之外，必须修习的更重要的一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