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像被墨汁浸透的棉絮,沉沉压在窗棂上,把城市的霓虹滤成一片模糊的光晕。你和天宇窝在他家客厅的沙发里,老式空调发出轻微的嗡鸣,将暑气挡在玻璃窗外。茶几上摊着凌乱的零食——开封的薯片袋敞着口,焦糖味的瓜子壳堆成小丘,两罐冰镇可乐冒着细密的水珠,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快点快点,匹配上了!”天宇的声音带着点雀跃,手指在游戏手柄上敲出轻快的响声。他今天穿了件宽松的灰色卫衣,袖子卷到小臂,露出半截结实的手腕,发梢有点乱,是刚才被你揉过的痕迹。屏幕上跳出“5v5对战”的加载界面,他侧头看你,眼里映着跳动的光标,像落了两颗星星,“还是老规矩,我打野,你辅助?”
“不然呢?”你抓起另一支手柄,指尖触到冰凉的塑料外壳,混着可乐的水汽,激起一阵清爽的战栗,“上次是谁说‘没我辅助就像断了条胳膊’?”
他“啧”了一声,嘴角却偷偷翘起来:“那是给你面子。”话虽如此,加载界面里,他操控的“野区霸主”英雄还是下意识往你选的辅助身边靠了靠,虚拟角色的肩膀轻轻蹭在一起。
游戏开局的提示音刚落,天宇的手指就飞了起来。他操控着角色钻进河道草丛,耳机里传来他压低的呼吸声,带着点专注的紧绷:“帮我看住红bUFF,我去反野。”你应了一声,操控辅助往红区走,技能特效在屏幕上炸开淡蓝色的光,像撒了把碎星。突然,对方辅助从草里窜出来,技能直扑你面门,你指尖一滑,差点被眩晕住——
“别动!”天宇的声音突然沉下来,带着不容置疑的果断,“往我这边退,二技能留着解控。”他的角色像道黑影从斜后方冲出来,技能衔接得密不透风,三下五除二带走对方,屏幕上跳出“First blood”的猩红字样时,他才松了口气,侧头看你,眉头还皱着,语气却软了,“吓我一跳,你这反应速度,跟大学时抢最后一块披萨似的,慢半拍。”
“那是你下手太狠!”你回怼,心里却有点暖。大学宿舍那次 pizza 派对,他抢了最后一块,却在你瞪他时偷偷掰了一半塞你嘴里,芝士拉丝沾在你嘴角,他笑得直不起腰,最后还是用纸巾替你擦掉的。
打野节奏在天宇手里被拉得飞快。他清完野区就往中路靠,帮法师抓人的时候总不忘喊你:“跟上,给个护盾!”你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角色在兵线里穿梭,技能释放的时机精准得像用尺子量过,偶尔被对方消耗掉血量,他也不急,只是在回程补给时嘟囔一句:“等会儿让他们加倍还回来。”
打到十分钟,双方在龙坑爆发团战。对方集火秒掉你们的法师,天宇的血量也瞬间掉了一半,你赶紧扔出治疗技能,淡绿色的护盾像层薄纱裹住他,他却突然调转方向,大招直接冲进对方人群:“你去保射手,这里我拖着!”
“疯了?”你急得敲手柄,“血量不够!”
“相信我!”他的声音带着点豁出去的亮,屏幕上他的角色在人群里旋转跳跃,技能特效绚烂得晃眼,每一次普攻都精准落在对方c位身上。你咬着牙跟射手退回塔下,眼睁睁看着他的血量从红色警戒线爬回安全区——他居然靠着精准的走位和技能衔接,硬生生收割了三个人头,屏幕上跳出“triple Kill”的提示时,他突然往后一靠,长长吐出一口气,额角的碎发被汗打湿,贴在皮肤上,像条深色的小溪。
“看到没?”他转头冲你扬下巴,眼里的得意藏不住,“这叫操作。”
你没理他,伸手抽了张纸巾递过去。他愣了一下,接过去胡乱擦了擦额头,纸巾上立刻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汗渍。空调风扫过他泛红的耳尖,你突然发现,他刚才紧张时攥着手柄的指节,现在还泛着白,像大学时期末考后攥着成绩单的样子——那时他总说“考砸了”,结果每次都是年级前三。
中场休息时,天宇去冰箱拿可乐,路过茶几踢到了你的拖鞋。他弯腰捡起来,手指勾着鞋跟晃了晃:“又乱踢拖鞋,跟大学时一个样。”你以为他要扔过来,下意识缩了缩脚,他却蹲下来,把拖鞋往你脚边放得整整齐齐,鞋头对着沙发,像在摆一件珍贵的展品。
“谢啦。”你小声说。
他“嗯”了一声,起身时膝盖“咔”地响了一声,他龇牙咧嘴地揉了揉:“老了老了,比不了当年在宿舍跳上床的灵活劲儿了。”
“谁让你大学时总从床上往下蹦。”你想起他当年为了抢厕所,从上铺直接蹦到地面,震得铁架床“嘎吱”响,宿管阿姨在楼道里骂了半天才走。
他笑起来,眼角的细纹像被风拂过的水纹:“那不是年轻嘛。”
可乐罐碰在一起发出“叮”的轻响,气泡在喉咙里炸开,带着点微麻的甜。游戏重新开始,对方显然急了,打法变得激进,几次团战都打得胶着。你被对方刺客盯上,血量掉到只剩四分之一,天宇的声音突然从耳机里钻进来,带着点急:“往我身后跑!我大招好了!”
他的角色像道闪电冲过来,硬生生挡在你和刺客中间,技能把对方推开的瞬间,你看清他的血量——比你还少。“你疯了?”你吼出声,手指飞快按治疗,“你死了谁带节奏?”
“你死了我带节奏有什么意思?”他的声音混着电流音,有点模糊,却像块小石子投进心里,漾开一圈圈麻痒的涟漪。那场团战最终赢了,他的角色倒下时,屏幕上刚好弹出“胜利”的字样,虚拟的礼花在废墟上炸开,映得他眼里一片亮。
“赢了。”他看着屏幕,语气有点轻,像是在说给你听,又像在说给自己。
你没说话,只是侧头看他。客厅的落地灯在他脸上投下柔和的光影,他的睫毛很长,垂下来的时候能遮住瞳孔,鼻尖上还沾着点可乐的水珠,像颗没擦干净的星星。大学时无数个这样的夜晚,你们挤在宿舍的小屏幕前打游戏,输了就抢对方的零食撒气,赢了就勾着肩膀去楼下买冰棍,那时的风总带着槐花香,和现在的空调风不一样,却同样把某个瞬间的温度,刻在了骨头里。
天宇突然转头,撞进你眼里的光,他愣了一下,耳尖慢慢红了:“看我干嘛?没见过赢了的野王?”
“见过,”你笑着说,“就是没见过野王打完游戏,鼻尖还挂着水珠的。”
他下意识摸了摸鼻子,指尖蹭掉水珠的瞬间,像碰落了颗小太阳,在他手心里留下一点湿痕。窗外的夜更深了,空调的嗡鸣里,好像混进了当年宿舍楼下的蝉鸣,还有他抢过你冰棍时,那句带着点耍赖的“分我一口,就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