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微拉近了距离,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听着,小老鼠。
不管你从哪里来,既然到了这里,就该知道现在的王都是个什么样的地狱。”
“表面上看,皇座上的还是小皇帝奥古斯都。但实际上,”
洛兰的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嘲讽,“真正发号施令的是摄政王罗曼尼。
他用军队控制了宫廷任何角落,小皇帝不过是他手中的傀儡,一个盖章的机器。”
“所有政令,所有加税、征兵、镇压异己的残酷命令,都以皇帝的名义发出,但每一滴血都流进了摄政王和他的党羽的口袋。
他们用皇帝的旗帜做掩护,行尽暴虐之事,榨干这个国家的最后一滴血汗去填充他们无底的欲望和军费!”
他的话语里压抑着巨大的愤怒和痛苦。
周围的反叛军成员们也面露悲愤和屈辱。
“你看街上那些华丽的马车,你看市场里那些为贵族特供的奢侈品!
再看另一边,是饿死的尸体会在清晨被拖出贫民窟!
是交不起税就被砸掉饭碗、甚至抓去充军的工匠!
是任何一句不满就可能消失在人间的恐惧!”
洛兰盯着鸢尾的眼睛,“这就是你好奇闯入的王都。
一个被窃取的国度,一个在傀儡皇帝面具下流血哭泣的城市!”
“现在,”
他松开了她的手,但目光依旧像锁链一样缠绕着她,“你知道了一点真相。
你也知道了我们的存在。
选择吧。
是成为又一个沉默的受害者,或者……为我们做点事,也许能帮你在这个地狱里找到一条活下去的路,甚至……改变点什么。”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大喊大叫,试试看附近的巡逻队是先抓住我们,还是先灭你的口。”
他补充道,语气平淡却充满了威胁。
鸢尾揉着发痛的手腕,心脏仍在狂跳。
摄政王?傀儡皇帝?暴政?
这些信息冲击着她。
她原本只是想找伙伴,没想到卷入了一个更深的漩涡。
她看着洛兰,这个外表温和、内心却如同淬火钢铁般的青年,又看了看周围那些眼神炽热而绝望的反叛者。
血液在体内微微发热。
似乎……比单纯当乞丐有趣多了?
而且,看起来不合作的下场会很惨。
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头,那双眼睛里的怯懦和伪装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天生的灵动和挑战的光芒。
“你们……”她顿了顿,声音恢复了原本的清亮,虽然还带着一丝沙哑,“具体想让我做什么?先说好,送死的话我可不干。”
鸢尾清亮而带着一丝挑衅的声音在狭窄肮脏的巷子里显得格外清晰。
周围的叛军成员们明显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这个刚刚还被吓得瑟瑟发抖的小乞丐,转眼间就敢用这种语气说话。
洛兰浅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淡的讶异,随即化为更深的审视。
他嘴角那点冰冷的弧度似乎微妙地上扬了一毫米。
“送死?”他重复道,语气听不出喜怒,“我们看起来像是热衷于让新手去送死的蠢货吗?”
那个女佣兵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洛兰,别跟她废话!谁知道她是不是在拖延时间!”
“我需要判断她的价值,艾拉。”
洛兰头也不回,目光依旧锁在鸢尾身上,“而价值,往往在压力下才能看得更清楚。”
他向前逼近一步,无形的压迫感再次笼罩下来,“告诉我们你的名字,外来者。
真正的名字。
这是最基本的……诚意。”
鸢尾心脏微微一紧。
说出真名?风险不小。但对方显然已经看穿她并非普通乞丐,再伪装下去毫无意义,反而显得可笑。
她深吸一口气,昂起头:
“鸢尾。”
她报出了名字,省略了任何可能暴露身份的姓氏或头衔,“来自一个……很远的地方。
现在,只是一个想弄清楚状况,并且尽量活下去的人。”
“鸢尾……”洛兰轻轻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像是在品味某种陌生花卉的香气,“很好。
鸢尾,你现在看到的,是‘铁砧’——一个试图从摄政王的铁蹄下,为这个王国砸出一条生路的小团体。”
他侧身,示意了一下身后的工坊:“我们力量微弱,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我们需要信息,需要资源,需要那些高墙之内、我们无法触及的角落里的眼睛和耳朵。”
“而你,”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鸢尾身上,带着一种评估的锐利,“一个无人注意的生面孔,一个看起来足够机灵、甚至懂得如何跟踪而不被轻易发现的外来者。
你或许能去到一些我们的人无法轻易进入的地方,听到一些他们不会在我们面前谈论的话题。”
“比如?”
鸢尾追问,她需要更具体的信息来判断风险。
“比如,”旁边的老学者接口道,声音苍老而疲惫,“去市集听听守卫们换岗时抱怨什么,去码头看看哪些货物被严加盘查,哪些又被轻易放行。
甚至……靠近一些贵族的宅邸,听听那些仆役们的闲谈。
任何看似微不足道的细节,都可能拼凑出摄政王势力的动向和弱点。”
艾拉抱着手臂,冷哼一声:“说白了,就是继续当你的小乞丐、小老鼠,但要把听到看到的,告诉我们。
当然,如果你能溜进哪个官员的情妇家里偷点文件出来,就更好了。”
她的话里充满了讽刺。
鸢尾快速思考着。
收集情报,这确实是她的强项,也是目前相对安全的选择。
她需要时间了解这个王都,了解各方势力,而融入这些反叛者,或许是一条捷径。
但同时,这也意味着被卷入巨大的危险之中。
“我怎么把情报给你们?”
她问,这相当于默认接受了提议。
洛兰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铁制徽章,上面只有一个简单的锤子敲击铁砧的图案。
他将徽章递给鸢尾。
“每天日落前后,广场南边的老铸铁井台。
如果有人用粉笔在井沿画上这个图案,”
他用手指凌空画了个简单的圆圈中间加一点,“就在井砖的缝隙里留下消息。
我们会有人去取。”
鸢尾接过徽章,触手冰凉。
她仔细看了看,将其小心地塞进怀里最隐蔽的夹层。
“如果我被抓住了呢?”她抬起头,直视洛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