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忽尔卓声音发紧,斥候探过了,地宫里有东西...
赵宸右肩胎记突突直跳。从京城到北境,三日疾驰,胎记的黑气已经蚕食了大半青光。而此刻,那蛰伏的疼痛正随着地宫涌出的黑雾愈发剧烈。
半具尸体。忽尔卓喉结滚动,穿着...穿着龙袍。
果然。赵宸望向地宫入口。黑雾中隐约可见几级石阶,阶上覆着层黏稠的黑液,像是某种活物分泌的黏液。更可怕的是,洞口两侧的残碑上,密密麻麻刻满了符文——和天牢青铜门、冷宫黑棺上的如出一辙!
列阵。
三百玄甲铁骑迅速结成北斗阵。赵宸翻身下马,玄冰剑出鞘三寸,青光如霜铺向地宫入口。黑雾遇光即退,却又不甘心地盘旋在光晕边缘,像饥饿的狼群围着篝火。
王爷,要不先派斥候...
不必。赵宸剑锋直指地宫,他等我很久了。
石阶湿滑如油,每一步都像踩在腐肉上。赵宸右肩胎记青光流转,照亮壁上那些愈发密集的符文。符文随着他的深入渐渐活化,像无数眼睛缓缓睁开,贪婪地注视着来者。
宸儿...
呼唤声从地宫深处传来,沙哑如铁锈摩擦。赵宸剑势不减,青光如龙破开重重黑雾。转过一道弯,眼前豁然开朗——是个巨大的地下祭坛!坛中央摆着具水晶棺,棺中赫然是半具穿着龙袍的尸骨!
尸骨只有上半身,腰部以下不翼而飞。腐朽的龙袍上金线犹存,依稀可辨五爪金龙的纹样。而更骇人的是,尸骨心口嵌着半块玉圭,圭上字血迹斑驳,正是母妃的遗物!
你来了。
声音从棺中传来。尸骨的头颅缓缓转动,腐烂的嘴唇竟一张一合:为父...等了你二十年...
赵宸右肩胎记轰然剧痛。青光与黑气在胎记中厮杀,疼得他眼前发黑。但他剑锋稳如磐石,直指棺中尸骨:门主。
叫父皇。尸骨诡笑,虽然这肉身...只是你父皇的一半。
一半?赵宸突然想起什么。冷宫井底的黑棺,棺底刻着魂引归主...难道当年母妃投井,为的就是...
猜到了?尸骨颤巍巍抬手,指向自己断裂的腰部,你母妃...好狠的心啊。用锁魂术把我生生撕成两半...
枯骨手指轻弹,棺盖裂开条缝。黑雾如泉涌出,在空中凝成幅画面——年轻的虞贵妃站在井边,怀中抱着个婴儿。她右眼流血,却仍坚定地将半块玉圭塞进婴儿襁褓...
她把我的半具肉身封在井底,另一半...镇在此处。尸骨声音怨毒,还用你的胎记做...
赵宸右肩胎记青光暴涨。他忽然明白了母妃的苦心——胎记不是门,是锁!锁住门主这半具尸身的钥匙!
可惜啊...尸骨突然诡笑,她没想到,我能借你父皇的肉身重生...
黑雾画面一变,显出隆庆帝跪在祭坛前的场景。他手中捧着个婴儿,婴儿右肩胎记青光流转。而祭坛上摆着的,正是那半块从虞贵妃处夺来的玉圭!
你父皇多聪明。尸骨得意道,知道用亲生骨肉养...
赵宸如遭雷击。所以父皇对他的冷漠,对他的猜忌...全是因为...
现在,该物归原主了。尸骨心口的玉圭突然亮起血光,把胎记...还给我!
黑雾如潮扑来!赵宸玄冰剑青光如瀑,却在触及黑雾的瞬间被吞噬大半。右肩胎记突突狂跳,黑气如活物顺着血脉上爬,眨眼间就蚕食到脖颈!
王爷!忽尔卓带人冲进来,小心!
玄甲卫结阵冲锋,却在踏入祭坛的刹那纷纷僵住——他们的影子突然活了!黑影如蛇缠上主人咽喉,将人硬生生吊上半空!
蝼蚁。尸骨轻蔑道,也配插手?
赵宸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玄冰剑上。血染剑锋,青光骤然转红,如血月劈开黑雾!剑气所过之处,黑影尖啸着缩回地面。他趁机纵身跃向水晶棺,剑锋直指尸骨心口的玉圭!
没用的。尸骨不躲不闪,这圭已认主...
剑尖触及圭身的刹那,赵宸右肩胎记突然炸裂般剧痛!青光如决堤洪水涌向玉圭,而胎记边缘的黑气则疯狂滋长,眨眼间就覆盖了大半个肩膀!
宸儿...尸骨的声音突然变得温柔,何必挣扎?把胎记给我...你就能见你母妃了...
黑雾中浮现出虞贵妃的虚影。她站在井边,温柔地伸出手:宸儿...来...
赵宸剑势微滞。就在这瞬息之间,尸骨枯爪如电,一把扣住他右肩!胎记青光如江河倾泻,疯狂涌入尸骨心口的玉圭!
王爷!忽尔卓目眦欲裂。
赵宸眼前发黑。他能感觉到生命随着青光一起流失,却无力挣脱。就在意识即将模糊的刹那,怀中突然传来轻响——是冷宫井底得到的玉片碎了!
玉片炸裂,白光如烈日炸开!尸骨惨叫松手,黑雾如遭火焚,瞬间退散三丈。赵宸踉跄后退,右肩胎记已经半黑,但总算保住了最后一丝青光。
虞...阿瑶...尸骨怨毒地嘶吼,你阴魂不散!
赵宸趁机看向碎玉。玉片中竟藏着片薄如蝉翼的金箔,箔上刻着几行小字:吾儿,胎记是锁,玉圭是钥。三圭齐聚,可封幽冥。
三圭?他猛然想起——毒秀才的黑匣、冷宫井底的玉片,再加上尸骨心口这块...正好三块!
忽尔卓!他厉喝,攻他心口!
黑甲将军暴起冲锋,长刀如电斩向水晶棺。尸骨枯爪一挥,忽尔卓的影子再次暴起缠缚。但这次赵宸早有准备,玄冰剑红芒如血,一剑斩断影链!
找死!尸骨暴怒。
整个地宫突然剧烈震动!祭坛四周的符文次第亮起,黑雾如沸水翻腾。而更可怕的是,尸骨心口的玉圭开始龟裂,圭中渗出粘稠的黑血!
宸儿...尸骨声音忽变,你看看这是谁?
黑雾凝成个熟悉的身影——是赵棠!少年摄政王左眼空洞,右眼流血,怀中抱着个白玉匣。他机械地走向赵宸,声音却像门主:三哥...救我...
七弟?
赵宸剑锋微滞。就在这电光石火的刹那,赵棠突然暴起!白玉匣地炸开,里面竟是半块血红的玉圭!圭如利刃,直刺赵宸右肩胎记!
玄冰剑堪堪格住玉圭。可圭身突然软化,如毒蛇般缠上剑锋,眨眼间就攀到赵宸手腕!红圭触及皮肤的刹那,右肩胎记的黑气如获神助,瞬间吞噬了剩余青光!
啊——!
赵宸跪地惨嚎。胎记如烙铁般灼烧,黑气顺着手臂爬上脖颈,像无数根钢针扎入脑髓。尸骨在水晶棺中兴奋地颤抖:成了!终于成了!
黑雾彻底笼罩了祭坛。赵棠的幻影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个巨大的漩涡,漩涡中心正是赵宸的右肩!胎记已经完全变黑,青光被吞噬殆尽,而皮肤下的黑气正如活物般蠕动,渐渐凝成个诡异的符文...
门...开...尸骨颤巍巍站起,腐朽的身躯发出怪响,幽冥门...开!
地宫穹顶突然炸裂!积雪混着碎石倾泻而下,露出外面漆黑的夜空。而夜空中,那座巨大的青铜门虚影已经完全显现,门缝正缓缓张开!
王爷!忽尔卓拼命想冲过来,却被黑影死死缠住。
赵宸跪在祭坛中央,意识渐渐模糊。黑气已经爬满半边脸,右眼视线开始泛红。而就在这时,他恍惚看见个身影从破口跃下——是高阳!
少女浑身是血,怀中紧抱着个东西。她踉跄着冲过黑雾,任由黑影如刀割裂衣衫,在白皙的皮肤上留下道道血痕。
王爷!接着!
她奋力掷出怀中物。那东西穿过黑雾,在空中划出道白光——是半块青玉圭!圭身刻着字,正是母妃的遗物!
赵宸本能地抬手。就在他即将接住玉圭的刹那,尸骨枯爪如电,一把抓向飞来的圭:休想!
高阳突然扑出,用身体硬生生挡住那一爪!枯爪贯穿她肩胛,带出一蓬血花。少女闷哼一声,却仍死死抱住尸骨的手臂:王...爷...
赵宸接住玉圭。右肩胎记的黑气突然一滞,像是遇到了天敌。而更神奇的是,青玉圭一入手就开始发烫,圭中竟流出一缕青光,如溪流汇入他右肩!
母妃...
他咬牙站起。黑气仍在肆虐,但有了这缕青光,总算能暂时抗衡。尸骨见状暴怒,一把甩开高阳:贱人!
少女如断线风筝撞上石壁,鲜血在墙上溅出朵刺目的花。赵宸目眦欲裂,玄冰剑红芒再起:你找死!
找死的是你!尸骨厉喝,三圭已聚其二,门已开半!你拦不住!
确实。赵宸手中只有两块玉圭——毒秀才黑匣里的、高阳带来的。而第三块...
在这里!
一声暴喝从破口传来。老药头佝偻着背跃下,枯手里高举着个物件——是赵棠左眼里那颗血珠!珠子在落地前炸裂,露出里面半块晶莹的玉圭!
七殿下...留给您的!老药头嘶吼,接住!
三块玉圭同时发光!赵宸右肩胎记的黑气如潮退去,青光重新亮起。而更神奇的是,三圭竟自行浮到空中,拼合成个完整的北斗形状!
尸骨惊恐后退,不可能!这圭明明...
被你打碎了?赵宸冷笑,母妃早料到了。
他剑锋一指,三圭如电射向尸骨心口!第一块击碎水晶棺,第二块贯穿尸骨胸膛,第三块则精准地嵌入原先那半块圭的缺口!
咔嚓!
拼合完成的玉圭严丝合缝,字血光大盛!尸骨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嚎,腐朽的身躯如蜡般融化。而更可怕的是,黑雾如百川归海,被玉圭疯狂吸入!
宸儿!尸骨绝望地伸手,我是你父皇啊...
赵宸剑锋抵住他咽喉,你只是个...窃居帝尸的恶鬼。
玄冰剑青光如瀑,一剑贯穿尸骨头颅!玉圭地炸裂,释放出滔天血光。黑雾如雪遇沸汤,眨眼间消融殆尽。而空中青铜巨门的虚影,也开始剧烈震颤!
不——!尸骨最后哀嚎,幽冥门...不会...
话未说完,腐朽的身躯已化为一滩黑水。玉圭碎片落入水中,发出的灼烧声。而地宫穹顶的破口处,青铜门虚影正缓缓消散...
王爷!忽尔卓挣脱黑影,踉跄跑来,门主...死了?
赵宸右肩胎记青光微弱,但黑气已经褪尽。他望向正在消散的青铜门,忽然觉得不对——门缝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挣扎...
不对!他猛地转身,高阳呢?
少女躺在血泊中,气若游丝。赵宸抱起她,右肩胎记青光流转,试图为她止血。可伤口泛着诡异的黑色,血怎么也止不住。
王爷...高阳苍白的唇轻颤,婢子...不成了...
别胡说!赵宸声音发颤,老药头!快来!
老药头跌跌撞撞跑来,枯手刚搭上高阳脉搏就脸色大变:是...是噬魂蛊!
赵宸右肩胎记青光暴涨。他剑尖轻挑,照见少女伤口处蠕动的黑丝——和赵棠中的蛊一模一样!
七殿下...给的匣子...高阳虚弱地笑,婢子...早知道有问题...
原来她早察觉赵棠的异样!赵宸右肩胎记青光如潮涌入高阳伤口,却如泥牛入海。黑丝遇光即退,却又不依不饶地重新缠上心脉...
没用的...高阳轻咳,血沫溢出嘴角,王爷...保重...
她突然剧烈抽搐起来,皮肤下黑丝如网蔓延。赵宸右肩胎记青光再涌,这次竟带着丝血色!光入体,黑丝如雪消融。高阳呼吸渐渐平稳,却仍昏迷不醒。
王爷!老药头惊呼,您的胎记!
赵宸低头看去。右肩胎记边缘竟渗出血丝,青光中混入了缕缕红芒。而更诡异的是,胎记的形状...似乎变了?
先回营。他抱起高阳,此地不宜久留。
众人刚撤出地宫,身后就传来巨响。镇北碑的废墟彻底塌陷,将门主的半具尸骨永远埋在了地下。而北方天际的黑云,也开始缓缓消散...
三日后,北境大营。
赵宸立在帐前,望着渐渐放晴的天空。右肩胎记仍隐隐作痛,但青光已经恢复大半。只是那缕血色始终未褪,像道愈合不了的伤。
王爷。老药头佝偻着背走来,高姑娘醒了。
帐中,高阳虚弱地靠在榻上。见赵宸进来,她挣扎着要起身:王爷...
别动。赵宸按住她,伤未愈。
少女肩上的伤口已经结痂,但皮肤下仍能看到细微的黑丝游走。赵宸右肩胎记青光流转,照见那些黑丝正如冬眠的蛇,暂时蛰伏着。
谢王爷...救命之恩。高阳声音细如蚊呐。
赵宸摇头:是本王该谢你。他顿了顿,那玉圭...
是七殿下...留给婢子的。高阳眼中含泪,他说...若他身死,就让婢子将珠子交给王爷...
赵棠早就知道?赵宸右肩胎记突突一跳。所以那夜冷宫井边,七弟最后那句三哥...杀了我...是真心求死?
七殿下还说...高阳艰难地抬手,指向赵宸右肩,胎记...已变...
赵宸扯开衣领。胎记边缘的血丝已经凝固,形成个古怪的纹路——像半开的眼!
这是...
锁眼。高阳轻声道,七殿下说...门主虽灭,但幽冥门...未完全关闭...
帐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忽尔卓掀帘而入,黑甲上满是风尘:王爷!京城急报!
钦天监废墟...出现异象!忽尔卓声音发紧,地下...爬出个东西!
赵宸右肩胎记骤然灼痛:什么东西?
血棺。忽尔卓喉结滚动,棺盖开着...里面...里面...
有什么?
忽尔卓单膝跪地,双手呈上份密信:监正卢大人说...棺底刻着八个字...
赵宸展开信笺。纸上寥寥数字,却如雷霆劈入脑海:
恭迎宸星,归位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