蚀魂谷的黑气散尽第三日，苏瑶仍攥着凌冲残留的半片灰袍不肯松手。
布料上沾着的幽萤草香气早已淡去，只余下一丝若有若无的锁魂咒余温。
“师兄不会有事的。”林轩将一枚凝露草编的草环放在她掌心，那是苏瑶幼时凌冲常给她编的样式。
“青云岭酒肆是情报贩卖点，或许能打听到一些消息。”苏瑶指尖摩挲着草环，眼眶泛红却用力点头，瑶光镜在袖中发烫，镜光偶尔闪过父亲被黑雾包裹的侧影，却始终探不到确切方位。
酒肆的木桌刚擦干净，邻桌两名背着慕容家剑囊的散修就拍着桌子嚷开了：“知道吗？宗门大比改在陨星台！天玄宗的玄风长老放话，要把凌天宗按在台面上摩擦！”
另一人嚼着花生嗤笑：“就凌天宗那德行？现在连个金丹期的弟子都凑不出来，去了也是当笑柄！”
“何止啊！”隔壁桌的修士探过身，压低声音，“我听说慕容家的大小姐慕容雪放话，要让凌天宗弟子跪在台上认错，说他们玷污了‘宗门’二字！”
“作为第一宗门，这次凌天宗恐怕要被修仙界除名了！”
苏瑶的手指猛地攥紧草环，草叶刺进掌心，林轩按住她的手腕，目光沉沉。
“宗门大比从未在陨星台召开过，这次选在那里定然不简单。”苏瑶压低声音说道。
“这次宗门大比，陨星台是宗门齐聚之地，师兄若要现身，很可能在那里出现；更何况，如果师兄没事，他定不能坐视凌天宗的名声，被这般糟践。”林轩附和道。
三日后的陨星台，比传闻中更显壮阔。
千亩石台由整块玄黄石铸就，台边九根盘龙柱直插云霄，柱顶燃着万年灵火，焰光如金蛇狂舞，将方圆十里照得亮如白昼。
看台分作三阶。
最上层的是天玄宗区域，慕容世家和凌天宗。
天玄宗玄色旗帜绣着“玄阴镇世”四个大字，旗下弟子皆着云纹道袍，腰间佩着刻有宗门徽记的玉牌，金丹中期的气息扎堆弥漫。
慕容家银白绸缎铺就的坐席前摆着玉质果盘，弟子们手持折扇，衣袂飘香，看向下方的眼神满是轻蔑。
凌天宗只是插着几面宗主青旗，十几名弟子在带队长老的带领下怒视天玄宗修士，火药味十足。
中间是一些二流宗门；下层就是一些不入流的门派和散修，一般有资格参赛的一个宗门也就一两个人。
林轩和苏瑶换了身灰布散修服饰，混在下层看台的人群中，刚站稳就被一阵哄笑掀翻耳膜。
“第一场，凌天宗赵虎对战天玄宗张昊！”
裁判的喊声刚落，一个身材壮实的凌天宗弟子攥着剑上台，脸涨得通红。
天玄宗的张昊缓步走出，手指夹着剑鞘转了个圈，玄色道袍下的灵力波动竟已达金丹中期：“就这？凌天宗没人了？派个筑基巅峰的来送菜？”
话音未落，他突然挥袖拍出一掌，玄阴真气化作黑气缠向赵虎，赵虎刚要挥剑，就被黑气缠住手腕，整个人被凌空提起，“砰”地砸在台边的石柱上，剑断人昏。
“哈哈哈！这就是凌天宗的实力？”天玄宗区域爆发出狂放的笑声，张昊踩着赵虎的后背，居高临下地喊，“你们这些废物，也配称凌天宗门徒？”
第二场，凌天宗的内门弟子李娟上台，刚要行礼，慕容家的慕容雪就提着剑跃上台，银白剑鞘扫过她的膝盖，李娟“噗通”跪倒在地。
“跪下就对了。”慕容雪用剑鞘挑着李娟的下巴，声音娇俏却满是恶意，“听说你们苏瑶大小姐也在？怎么不敢来？是怕被我打哭，丢了她那失踪老爹的脸？”
苏瑶在看台后攥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林轩按住她的肩膀，轻轻摇头——现在出去，只会落入圈套。
李娟红着眼扑向慕容雪，却被她一剑挑飞发髻，长发散落，引来满场哄笑：“丑死了，滚下去！”
这般被人奚落，凌天宗弟子全都义愤填膺，可是实力不济，又无可奈何。
第三场，凌天宗的带队长老决定认输，不打了。带队长老刚刚起身。
一个穿着杂役服饰的少年突然冲上台，他握着柄锈迹斑斑的铁剑，手都在发抖。
带队长老反应不及，“胡闹，赶紧下来，还嫌不够丢人吗？”
虽然带队长老的话音落地，整个会场传来震耳欲聋的哄笑声。
“凌天宗杂役弟子，陈凡，请赐教！”陈凡的声音带着悲愤的哭腔，却死死盯着对面的天玄宗弟子王辰。
王辰笑得直不起腰，对着看台喊：“诸位快看！凌天宗连杂役都派出来了！这是要凑齐‘五谷杂粮’当弟子吗？”
慕容家的弟子跟着起哄：“干脆改叫‘杂役宗’得了！”凌天宗的弟子们都埋着头，带队长老闭着眼，不忍再看。
“找死！”王辰拔剑刺来，剑刃泛着玄阴真气的黑气，直取陈凡心口。
陈凡本能地挥剑格挡，锈剑“当”的一声断成两截，他被气浪震得后退三步，胸口发闷。
王辰狞笑着逼近，掌心凝聚黑气：“给你个机会，跪下喊‘凌天宗是废物’，我就饶你不死！”
看台的哄笑声浪越来越高，苏瑶的瑶光镜残片突然发烫，镜光映出王辰脚下的灵脉节点。
那是陨星台的灵脉枢纽，也是林轩在静心崖发现的玉珏能引动的关键。
林轩指尖悄悄抵住玉珏，金丹大圆满的灵力顺着看台的石缝渗入灵脉，玉珏泛起微不可察的白光。
就在王辰的黑气即将拍中陈凡的瞬间，他脚下的石台突然泛起一丝青芒，灵脉的波动让他的真气骤然滞涩。
陈凡虽然发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本能地侧身，锈剑的断刃划过王辰的手腕，带起一片血花。
“什么鬼？”王辰惊呼，刚要再攻，林轩已引动灵脉形成三道细微漩涡，王辰踩在漩涡上，灵力突然紊乱，整个人踉跄着撞向台边的护栏。
陈凡抓住机会，捡起地上的断剑，用尽全身力气刺向王辰的脉门。
“啊！”王辰惨叫一声，灵力溃散，瘫倒在地。
看台瞬间死寂，连裁判都忘了喊停。
天玄宗的张昊猛地站起来：“作弊！他肯定作弊了！”
“哪有作弊？”人群中突然有人喊，“明明是王辰自己踩空了！”
“就是！输了就说作弊，天玄宗脸呢？”
看客事不关己，自然是没有什么立场的，只要有热闹看就行，此刻又开始帮着陈凡说话。
慕容雪皱着眉刚要开口，苏瑶突然用瑶光镜残片反射灵火的光芒，照向慕容家的坐席。
银白绸缎突然泛起黑气——那是慕容家弟子私藏天玄宗玄阴真气的痕迹。
“慕容家和天玄宗勾结？这不公平，我们怎么斗得过两个一流宗门的联合？”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慕容家和天玄宗的带队长老脸色瞬间难看。
陈凡攥着断剑，站在台上哭了：“我们凌天宗...不是废物！有老祖林轩在，凌天宗不是你们想欺负就可以欺负的。”
凌天宗的弟子们突然爆发出欢呼声，凌天宗带队长老的山羊胡都抖了起来。
林轩拉着苏瑶悄悄退开，苏瑶摸着袖中的草环，眼眶泛红却带着笑：“爹要是在，肯定会开心的。你要是早点出关，定然不会让凌天宗沦落至此，真是从根上烂透了。”
林轩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斟酌半晌说道：“现在我回来了，定不会辜负师兄的期望。”
只是说这句话的时候，他说的没什么底气，毕竟他面临的麻烦可比这所谓的宗门大比要大的多。
两人刚走出人群，就听见身后传来天玄宗长老的怒喝：“查！给我查陨星台的灵脉！肯定有人动手脚！敢在老夫眼皮地下作弊，我看你们是活的不耐烦了。”
林轩回头瞥了眼盘龙柱下的灵火，玉珏的白光已隐去。
他在灵脉中留下了一丝凌霄剑意的痕迹，那是凌冲当年教他的，若凌冲在附近，定然能察觉。
而远处的密林里，一道灰袍人影望着陨星台的方向，指尖摩挲着半枚玉珏，嘴角勾起一抹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