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叔，朕有个想法。”
“你久居安陆，治理藩地颇有成效，又深明大义，为大明江山社稷着想。”
“如今朝廷正是用人之际，要不以后你入六部吧？”
朱厚照的声音不算大，却像一道惊雷，狠狠砸在朱佑杬的耳边。
入六部？！
朱佑杬猛地一愣，手中的筷子 “啪嗒” 一声掉在桌案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朱厚照，仿佛没听清刚才的话。
他没听错吧？
陛下竟然让自己入六部任职？
这怎么可能！
朱佑杬的心脏狂跳不止，一股强烈的恐慌瞬间席卷全身。
六部是什么地方？
那是朝廷的中枢要害部门，掌管着天下的军政民生，全都是文官集团的核心地盘！
自己一个藩王，若是进入六部任职，岂不是要直接站在文官集团的对立面？
文官集团是什么样的存在，他比谁都清楚。
这群人抱团取暖，牙尖嘴利，最是记仇，只要自己踏入六部，他们必然会群起而攻之，用各种理由弹劾自己，甚至不惜一切代价把自己拉下马。
而且，藩王不得干预朝政，不得进入中枢任职，这也是祖制啊！
陛下怎么会提出这样的想法？
朱佑杬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狂跳的心脏，连忙躬身行礼，语气带着一丝慌乱地说道：“陛下，万万不可！”
“臣…… 臣乃是藩王，按照祖制，藩王不得干预朝政，更不能进入中枢任职！”
“这是太祖高皇帝定下的规矩，历经数代，从未有过更改，臣岂能违背祖制？”
又是祖制。
朱厚照心中暗笑，脸上却依旧带着温和的笑容，没有丝毫生气的模样。
他早就料到，朱佑杬会用祖制来推脱。
“皇叔，朕知道这是祖制。” 朱厚照缓缓说道，语气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可祖制是死的，人是活的。”
“太祖高皇帝定下祖制，是为了稳固刚建立的大明江山，当时天下初定，百废待兴，需要用严格的规矩来约束各方势力。”
“可时代在不断变化，洪武年间的规矩，到了太宗爷永乐朝，不也有了许多改动吗？”
朱厚照顿了顿，继续说道：“太宗爷当年靖难成功，登基之后，并没有墨守成规地遵循洪武年间的所有规矩。”
“他迁都北京，天子守国门，加强了对北方边境的掌控；他派郑和下西洋，扬我大明国威，开拓了海外贸易；他完善内阁制度，让中枢机构更加高效地运转。”
“正是因为太宗爷敢于打破陈规，勇于改革，才有了后来的永乐盛世，让大明的国力达到了顶峰！”
朱佑杬愣住了，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竟然找不到任何反驳的理由。
朱厚照说的没错，永乐朝确实对洪武年间的祖制做了许多改动，而且这些改动，确实让大明变得更加强大。
“皇叔你想想。” 朱厚照的语气越发坚定，“若是太宗爷当年一味地墨守成规，不敢有任何改动，大明能有永乐盛世吗？”
“恐怕早就因为制度僵化，跟不上时代的发展，走向衰落了。”
“如今的大明，虽然表面上国泰民安，但内里已经积弊重重。”
“宗室负担沉重，文官集团尾大不掉，土地兼并日益严重，边防也存在诸多隐患。”
“若是再抱着祖制不放，墨守成规，不思变革，大明迟早会走向灭亡！”
“祖制不是用来束缚后人手脚的枷锁，更不是祸国殃民的借口！”
“真正的忠臣，应该为大明的长远发展着想，敢于打破陈规，勇于改革创新，而不是抱着祖制这具僵尸，阻碍时代的进步！”
“朕的目标，是缔造一个超越永乐盛世的正德盛世！”
“要实现这个目标，就必须进行改革，就必须打破那些不合时宜的祖制！”
“藩王不得进入中枢任职这条规矩，在如今这个时代，已经不合时宜了！”
“朕需要有能力、有担当、对朕忠心耿耿的人，来帮助朕推行改革，稳固大明的江山社稷！”
“而皇叔你，就是朕选中的人！”
朱厚照的一番话，字字珠玑，掷地有声，像重锤一样，狠狠砸在朱佑杬的心上。
他彻底惊呆了，整个人都僵在那里，脑海中一片空白。
他从未想过，祖制竟然还能这样解读。
他更从未想过，眼前这位年轻的陛下，竟然有如此深远的见识和如此宏大的抱负。
缔造正德盛世？
打破不合时宜的祖制？
这些话，从一位年仅十五六岁的少年天子口中说出来，却带着一股让人无法质疑的力量。
朱佑杬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喉咙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之前准备好的所有反驳理由，在朱厚照这番见识深远的话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看着朱佑杬震惊得说不出话的模样，朱厚照心中了然，语气缓和了几分，说道：“皇叔，你是不是在担心文官集团？”
被朱厚照一语道破心事，朱佑杬的身体猛地一颤，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向朱厚照。
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惊讶，仿佛在问：陛下怎么知道？
朱厚照看着他，脸上露出了一抹了然的笑容：“皇叔，你不用惊讶。”
“文官集团的那些心思，朕比谁都清楚。”
“他们抱团取暖，党同伐异，最喜欢用祖制来约束皇权，阻碍改革。”
“你担心自己进入六部，会站在他们的对立面，遭到他们的围攻，对不对？”
朱佑杬的脸色微微一红，被朱厚照说中心事，他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沉默了片刻，才抬起头，语气诚恳地说道：“陛下明鉴。”
“臣…… 臣确实有这方面的顾虑。”
“文官集团势力庞大，手段狠辣，臣只是一个藩王，若是与他们为敌，恐怕…… 恐怕难以招架。”
“哈哈哈！” 朱厚照突然大笑起来，笑声中带着一丝不屑，一丝霸气，“皇叔，你太过高看那些文官了！”
“文官集团确实势力庞大，但在朕的面前，他们什么都不是！”
朱厚照的笑容渐渐收敛，眼神变得凌厉起来，语气冰冷地说道：“皇叔，你想想，从去年朕登基以来，朕宰了多少个文官？”
“谢迁、刘健，这两个弘治朝的老臣，仗着自己是辅政大臣，处处与朕作对，最后还不是被逼得自杀了？”
“刘大夏，掌管兵部多年，手握兵权，却勾结外戚，意图架空朕，朕直接把他凌迟处死，抄家灭族！”
朱佑杬的身体猛地一僵，脸上露出了恐惧的神色。
谢迁、刘健自杀，刘大夏凌迟，这些事情，他都听说过。
当时他还觉得，陛下太过狠辣，竟然对前朝老臣下如此重手。
现在听陛下亲自说出来，那股扑面而来的霸气和狠厉，让他浑身发冷。
“还有那些勋贵。” 朱厚照继续说道，语气依旧冰冷，“永康侯、会昌侯，还有朕的两个舅舅，这些人仗着自己的身份，横行霸道，贪赃枉法，勾结文官，意图谋反，朕也毫不犹豫地把他们全都处死了！”
“抄家的抄家，灭族的灭族，一个都没留！”
朱佑杬的脸色变得惨白，手心冒出了冷汗。
陛下登基还不到一年，竟然杀了这么多文官和勋贵，而且都是身份显赫之人。
这份狠辣，这份魄力，简直让人胆寒。
“可现在呢？” 朱厚照的语气又缓和了下来，带着一丝玩味，“那些文官还不是乖乖地听话？”
“李东阳，当年也是辅政大臣之一，现在还不是乖乖地在江西南昌给朕查案子，不敢有丝毫怨言？”
朱厚照看着朱佑杬，语气斩钉截铁地说道：“皇叔，你记住，文官就是贱骨头！”
“你对他们好，他们就会得寸进尺，蹬鼻子上脸；你对他们狠，他们才会怕你，才会乖乖地听话，不敢上来咬你！”
“对付文官，就不能心慈手软，必须用雷霆手段，让他们知道，谁才是大明的主宰！”
朱厚照站起身，走到朱佑杬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郑重地说道：“皇叔，你不用担心文官集团的报复。”
“你后面站着的，是朕，是整个大明的皇帝！”
“只要有朕在，没有人敢动你一根手指头！”
“朕让你进入六部，就是要让你帮朕稳住文官集团，推行改革，为朕的正德盛世铺路！”
“有朕给你撑腰，你只管放手去做，出了任何事情，都有朕担着！”
朱厚照的一番话，像一剂强心针，狠狠扎进了朱佑杬的心里。
陛下的狠辣，陛下的魄力，陛下的承诺，让他心中的恐惧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和澎湃。
是啊！
陛下连谢迁、刘健、刘大夏这样的文官大佬，还有永康侯这样的勋贵都敢杀，还有什么好怕的？
有陛下这样的靠山，自己还有什么可顾虑的？
进入六部，虽然会站在文官集团的对立面，但也能得到陛下的重用，为大明的江山社稷出一份力，更能保住自己和家人的性命，保住兴王这一脉的传承。
这样的机会，千载难逢！
朱佑杬深吸一口气，眼神渐渐变得坚定起来。
他沉默了半刻钟，仿佛在做最后的抉择。
半刻钟后，他猛地抬起头，眼神灼灼地看着朱厚照，语气郑重地说道：“陛下，你打算让我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