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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倒影中,两个“王振山”在冰冷的镜像里无声对峙。

一个真实,带着惊涛骇浪般的骇然凝固在门口。

一个正从我的皮囊下被强行“铸造”,五官的蜡质融化感尚未结束,颧骨、下颌、唇角的线条在淡银色妖异光泽的流转下,挣扎着、痛苦地趋向于王振山那冰冷英俊的轮廓。每一次细微的“调整”,都伴随着后颈深处那根“轨道”传来烧灼神经的剧痛,以及一种灵魂被粗暴刮擦、覆盖的恶心感。

办公室死寂。窗外的城市黄昏如同隔着一层厚玻璃,喧嚣模糊而遥远。

王振山镜片后的瞳孔缩成了两点寒冰。他那只抬起、探向白大褂内侧口袋的手,动作缓慢、稳定得可怕,带着一种外科医生面对致命病灶时的绝对冷静,却又压抑着足以焚毁理智的惊骇风暴。他死死盯着玻璃中我那扭曲变形、介于苏哲与王振山之间的恐怖面容,视线最终如同烧红的铁钎,钉死在我后颈倒影中那条清晰发亮的淡银色“轨道”上。

他的指尖,终于触碰到了口袋里的东西。

不是镇静剂,不是任何医疗器械。

那是一个极其小巧、外壳漆黑、没有任何品牌标识的扁平装置,比打火机略大。材质非金非塑,触手冰冷。他拇指在侧面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凹陷处用力一按。

“滋…”

一声极其轻微、却带着高频穿透力的电流声响起。装置顶端,一点幽蓝色的光芒骤然亮起,如同深渊中睁开的独眼。

就在这蓝光亮起的刹那——

“嗡——!!!”

一股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狂暴、都要凶戾的抗拒性震颤,如同被激怒的远古巨兽,猛地从我后颈那根线深处炸开!不再是惩罚,而是遭遇天敌般的、带着毁灭本能的疯狂反击!

剧痛!超越人类承受极限的剧痛!仿佛有人用烧红的链锯直接锯开了我的后颈骨!眼前瞬间被纯粹的白光覆盖,耳膜破裂般的轰鸣炸响!身体在椅子上如同被高压电击中,剧烈地反弓、抽搐!喉咙里爆发出不似人声的、被扼断般的嗬嗬声!

玻璃倒影中,我后颈那条淡银色“轨道”爆发出刺目的强光!如同超新星爆发!光芒瞬间吞噬了那幽蓝的微光!正在“重塑”的面容如同信号不良的屏幕,剧烈地扭曲、闪烁,在苏哲与王振山的特征间疯狂跳变!整张脸像沸腾的蜡油!

王振山闷哼一声!他握着那黑色装置的手猛地一颤,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幽蓝的光芒瞬间黯淡下去,几乎熄灭!装置外壳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噼啪”声!他脸色煞白,额角青筋暴起,强大的冲击力让他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在门框上才稳住身形,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

“干扰器…无效?!” 他失声低吼,声音带着一丝罕见的动摇。他死死盯着手中光芒黯淡、表面甚至出现细微裂纹的装置,又猛地抬头看向我——看向我后颈那如同活物般搏动、散发着恐怖强光的“轨道”!

就在这时,那股源自后颈线的狂暴抗拒力量,在击退干扰器的瞬间,如同找到了宣泄口,猛地调转矛头,狠狠灌入我的意识深处!

冰冷的、非人的信息洪流,带着滔天的怒火和毁灭意志,瞬间淹没了一切:

【威胁…检测…】

【维护者…权限…失效…】

【节点…污染…严重…】

【清除…最高优先级…】

【指令…覆写…】

“覆写”二字如同冰冷的丧钟,在灵魂深处敲响!

一股远比“十字路口车祸”更加冰冷、更加绝对、更加不容置疑的终极指令,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印刻进我意识的核心,覆盖了之前所有模糊的“回家”、“等待”!

【坐标…锁定…】

【目标…诊所…地下…】

【三层…最深…隔间…】

【进入…】

【等待…最终…指令…】

诊所地下三层?!

一股比死亡本身更冰冷的寒意瞬间冻结了我的血液!诊所是租用的老式建筑,根本没有地下三层!王振山当初接手时亲自做的结构评估!那里只有两层老旧的地下室,用作仓库,堆满废弃文件和旧家具!

这指令…指向的是不存在的空间?!是那根线制造的幻觉?还是…

后颈那根线传来的剧痛和冰冷牵引感,却无比真实!指令的强制性如同钢铁枷锁!

身体在“覆写”指令落下的瞬间,被再次强行接管!强行压下了刚才那灭顶的剧痛和抽搐!以一种更加僵硬、更加非人的姿态,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动作迅猛,关节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吧声!

我无视了门口震惊的王振山,无视了玻璃倒影中自己那张如同地狱熔炉里爬出来的、扭曲闪烁的恐怖面容,径直朝着办公室通往内部走廊的门冲去!

“站住!苏哲!” 王振山的怒吼带着前所未有的急迫!他顾不上手中濒临报废的干扰器,猛地扑了过来,试图再次阻拦!

这一次,我的身体反应更快!更狂暴!带着那根线被彻底激怒后的毁灭力量!就在他即将抓住我胳膊的瞬间,我的身体以一个完全违背人体力学的、如同提线木偶被巨力横向拉扯的诡异角度,猛地向侧面一闪!同时,右臂如同失控的钢鞭,带着破风声,向后狠狠一抡!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

王振山根本没预料到这种速度和角度的攻击!他整个人如同被高速行驶的汽车侧面撞中,凌空飞起,狠狠砸在办公室厚重的实木书架上!书架剧烈摇晃,厚重的书籍和摆件如同冰雹般哗啦啦倾泻而下,砸在他身上!他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身体被埋在一堆书籍和杂物下,一时动弹不得,只有一只手无力地从书堆里伸出,指尖微微颤抖。

我没有回头看一眼。指令驱动着身体,拉开办公室的门,冲进昏暗的走廊。目标明确:通往地下室的楼梯间。

脚步声在空荡的走廊里回荡,僵硬、急促,如同催命的鼓点。后颈那根线持续散发着冰冷的牵引和灼烧般的剧痛,每一次心跳都加剧着那种灵魂被撕扯的感觉。通往地下室的厚重防火门就在走廊尽头,平时紧锁,需要钥匙。

身体在门前停住。僵硬的手抬起,伸向门把手。

“咔哒。”

一声轻响。门锁…竟然自己开了?仿佛在迎接它的“归巢者”。

阴冷、潮湿、带着浓重灰尘和霉菌腐败气味的空气,扑面而来。楼梯间没有窗户,只有一盏昏黄的声控灯,在我踏入的瞬间亮起,光线微弱得只能勉强照亮脚下布满灰尘的水泥台阶。一级,一级,向下延伸,没入更深沉的黑暗。

身体自动向下走去。脚步声在狭窄的空间里被放大,空洞地回响。昏黄的灯光随着脚步声亮起又熄灭,如同指引冥途的鬼火。

第一层地下室。堆满蒙尘的旧桌椅、废弃的医疗模型、成箱发黄的病历档案。空气沉闷得令人窒息。身体没有停留,径直走向角落另一段向下的楼梯。

第二层地下室。空间更小,更压抑。光线几乎无法穿透厚重的黑暗。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土腥味和某种…难以言喻的、仿佛铁器在潮湿环境中缓慢锈蚀的金属腥气。角落里堆着一些看不清形状的、用防水布盖着的杂物。这里已经是诊所物理结构的尽头。一面斑驳、布满霉点和渗水痕迹的水泥墙,封死了所有去路。

指令指向的“第三层”,在哪里?

身体停在了这面冰冷的水泥墙前。空洞的目光直直地“钉”在墙壁上。后颈那根线传来一阵清晰的、如同精密仪器校准定位般的细微震颤。

【坐标…确认…】

【入口…开启…】

“嗡…”

一声低沉、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震动,毫无征兆地响起。脚下的水泥地面传来极其细微的震颤感。

紧接着,就在我视线聚焦的那片墙壁上,就在那斑驳的霉点和渗水痕迹之间——

空间…扭曲了。

不是幻觉。是实实在在的、令人头晕目眩的空间扭曲!光线如同被投入漩涡的水流,疯狂地旋转、折叠、拉伸!墙壁的实体感在迅速消融、模糊!水泥的灰色、霉斑的墨绿、水渍的深褐…所有颜色和质地都像被泼了强酸,开始溶解、混合,形成一片混沌、翻滚的、非现实的色块漩涡!

一个边缘极不规则、如同撕裂伤口的“洞口”,正在那片混沌的漩涡中心,缓缓地、无声地…张开!

洞口内部,不是黑暗。而是一种更加深邃、更加粘稠、仿佛由纯粹恶意凝结而成的…暗紫色光晕。它缓慢地旋转、流淌,散发出冰冷刺骨、足以冻结灵魂的寒意!洞口边缘的空间扭曲感最为强烈,光线被疯狂吞噬、折射,形成一圈模糊的、不断波动的视界畸变带!

一股难以形容的、仿佛来自深渊最底层的腐朽气息,混合着冰冷的非人意志,如同实质的粘稠液体,从那暗紫色的洞口里汹涌而出!瞬间灌满了整个狭小的地下二层空间!

“呃…” 仅仅是呼吸到一口这气息,就让我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和恶心,仿佛灵魂都被污染了!

身体却在这恐怖气息的包裹下,被那根线驱动着,毫不犹豫地、僵硬地向前迈步!

一步!踏向那翻滚着暗紫色光晕、空间扭曲的洞口!

就在脚尖即将触碰到洞口边缘那圈畸变带的瞬间——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如同惊雷般在死寂的地下室炸开!

子弹撕裂空气的尖啸声几乎贴着我的耳廓掠过!带着灼热的气浪!

“噗嗤!”

子弹精准地没入了我面前那片翻滚的混沌色块漩涡!不是射向我的身体!而是射向了那正在开启的“洞口”本身!

子弹击中混沌漩涡的瞬间,仿佛投入滚油的水滴!

“嗤啦——!!!”

刺耳的、如同无数玻璃同时被刮擦、被撕裂的恐怖噪音猛地爆发!那翻滚的色块漩涡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泥潭,瞬间剧烈地沸腾、翻滚、扭曲!边缘畸变带疯狂波动!洞口内部旋转流淌的暗紫色光晕猛地一滞,随即爆发出更加混乱、更加狂暴的暗流!一股强大到难以想象的排斥力猛地从洞口内部爆发出来!

即将迈入洞口的身体,被这股突如其来的狂暴排斥力狠狠击中!如同被无形的攻城锤正面轰中!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倒飞出去!

“砰!”

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堆满杂物的墙壁上!剧痛袭来!散落的旧文件夹和废弃模型砸落下来!后颈那根线传来一阵极其剧烈、如同被硬生生撕裂般的剧痛和愤怒震颤!

“呃啊!” 我痛苦地蜷缩在地,视野被撞击的眩晕和剧痛覆盖。

混乱的色块漩涡剧烈地波动着,洞口边缘极不稳定地闪烁、收缩,暗紫色的光晕变得混乱而狂暴。排斥力还在持续,形成一股混乱的气流漩涡,卷起地上的灰尘和纸屑。

一个身影,踉跄着,扶着墙壁,从楼梯口冲了下来。是王振山!他脸色苍白,嘴角带着一丝血迹(书架撞击的伤),眼镜碎裂了一边镜片,但眼神却如同燃烧的寒冰,锐利、决绝,甚至带着一丝疯狂!他手中,握着一把造型奇特、枪管粗大的手枪,枪口还冒着淡淡的青烟!显然,刚才那一枪是他开的!他击中了那正在开启的“门”!

“咳…咳咳…” 他剧烈地咳嗽着,显然刚才的撞击和地下室的污浊空气让他很不好受,但他握枪的手稳如磐石,枪口死死锁定着那片剧烈波动、极不稳定的空间漩涡!“苏哲!别进去!那是‘编织者’的临时织点!进去就彻底完了!你的意识会被瞬间格式化!变成它在这个维度纯粹的‘线轴’!”

编织者?线轴?格式化?

这些冰冷而恐怖的词语如同冰锥刺入脑海!结合那洞口散发出的绝对恶意,王振山的话瞬间拥有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真实性!

“你…到底…是谁?!” 我蜷缩在墙角,剧痛让声音支离破碎,充满惊骇和愤怒。他绝不是普通的心理医生!那把枪!那个干扰器!他对“编织者”和“织点”的了解!

“我?” 王振山扯出一个冰冷的、带着苦涩和自嘲的弧度,碎裂的镜片后,眼神复杂到了极点。“‘维护者’…编号073。负责监控、清理…以及…在必要时,‘修剪’失控的‘节点’。” 他的枪口依旧稳稳指着那片波动越来越剧烈、仿佛随时会崩溃的暗紫色漩涡。“‘编织者’…你可以理解为…一个维度之上的…‘程序’…或者‘存在’…它用‘因果傀儡线’编织命运之网,将符合它‘算法’的生命体标记为‘节点’,纳入它的‘织体’,成为它推演、实验、甚至…汲取某种‘存在能量’的工具!”

他的语速极快,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子弹射出:

“林晚、陈明、李薇…张雅…还有之前的…都是‘节点’!他们的噩梦,是被‘线’接入‘织体’时的感知溢出!他们的‘自杀’,是‘算法’判定他们失去‘观测价值’或‘干扰系统’后的‘清理’指令!你,苏哲!” 他猛地看向我,眼神如刀,“你本来只是‘边缘节点’!负责观测其他节点,提供‘环境变量’!但你接触了林晚的‘标记’(素描本),接触了张雅的‘干扰残响’(画室经历)!你的‘线’提前‘显化’了!更糟的是,你试图‘观察’它!试图‘描绘’它!这行为本身,对‘编织者’来说,就是最严重的‘污染’和‘干扰’!所以它要清除你!用‘意外’,或者…把你变成纯粹的‘线轴’,塞进它临时的‘织点’(这个洞口)里,榨干你最后一点‘存在’!”

真相!残酷到令人窒息的真相!

我们的人生,我们的痛苦,我们的死亡,都只是更高维度某个冰冷“存在”运行其“程序”时产生的冗余数据!是它实验台上被观察、被操纵、最终被丢弃的“小白鼠”!

巨大的荒谬感和被亵渎的愤怒,如同岩浆般在心底翻涌!甚至暂时压过了后颈的剧痛!

“那你呢?!” 我嘶声质问,“‘维护者’?帮凶?!刽子手?!”

“是监管者!是防火墙!” 王振山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压抑的愤怒和…不易察觉的痛苦,“我们的存在,是为了防止‘织体’过度侵蚀现实!防止‘编织者’的触手伸得太深!修剪失控的节点,是为了避免更大的崩溃!就像…清除电脑病毒!张雅试图‘描绘’它,她的‘线’就变成了灰蓝色,成了‘干扰点’,必须清除!你!你比她更糟!你的‘线’已经严重‘污染’!干扰器都无法压制!它甚至试图把你改造成‘我’!这意味着‘织体’的‘权限识别’系统也受到了你的干扰!这是前所未有的严重事态!所以它要直接‘格式化’你!在临时织点里完成!”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枪口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我之前的任务…是观察你,评估污染等级,必要时…执行‘修剪’(清除)。但十字路口那次…它想杀你时…我…” 他顿住了,眼神闪过一丝复杂的挣扎,“…我启动了干扰器,虽然失败了…现在!它想把你变成‘线轴’!这不行!绝对不行!一旦它成功,这个临时‘织点’就可能稳定下来!成为它在这个维度的一个新的、更深的‘锚点’!后果不堪设想!所以,我选择…摧毁这个‘织点’!”

摧毁?!

“你…怎么摧毁?!” 我看着那片依旧在剧烈波动、暗紫色光晕疯狂流转、排斥力形成混乱漩涡的洞口,那非人的恐怖气息几乎让人精神崩溃!

“用这个!” 王振山抬起左手,手中赫然握着那个外壳布满裂纹、幽蓝光芒极其黯淡的扁平干扰器!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疯狂!“高维共振干扰器…核心过载!它能引发小范围的空间结构共振崩解!足以撕碎这个不稳定的临时织点!但需要…把它扔进去!在织点内部引爆!”

扔进去?!在那种地方引爆?!

“那你…” 我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

“总得有人按下引爆指令!” 王振山的声音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解脱。“我的权限…在刚才阻止你进入织点时,已经被‘织体’标记为‘严重威胁’了。”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惨然的笑,“‘维护者’变成需要清除的‘病毒’…真是讽刺。苏哲!听着!这是唯一的机会!我引爆它!撕碎这个织点!重创‘编织者’在这里的触手!而你…”

他的目光死死钉在我身上,带着最后、最强烈的意志:

“你的‘线’已经显化!你已经‘看见’了它!你甚至能短暂干扰它的‘权限’!你是前所未有的‘污染源’!也是…唯一可能找到它‘核心算法’漏洞的‘变量’!活下去!记住张雅的‘泪痣’!记住那个灰蓝色的‘干扰点’!找到更多!观察!记录!像她们一样!用你的‘污染’!去污染它的‘织体’!去成为它系统里…无法清除的‘bUG’!”

“不!等等!” 我挣扎着想爬起来,后颈的剧痛和虚脱让我再次跌倒。

“没时间了!” 王振山厉声喝道!他面前的暗紫色空间漩涡波动得越来越剧烈,洞口边缘的畸变带疯狂闪烁,排斥力形成的乱流卷起更大的灰尘漩涡,洞口内部的光晕旋转速度骤然加快!仿佛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了?!

“它在强行稳定织点!快!” 王振山不再犹豫!他猛地将那个布满裂纹、幽蓝光芒如同风中残烛的干扰器,狠狠朝着那片狂暴的暗紫色漩涡中心扔了过去!

干扰器在空中划过一道微弱的蓝光轨迹,瞬间没入了那翻滚的、非现实的混沌之中,消失在粘稠的暗紫色光晕里!

“跑!!!” 王振山用尽全身力气,对着蜷缩在墙角的我发出最后的嘶吼!同时,他另一只手中的奇特手枪,枪口瞬间亮起刺目的白光!他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

“砰!砰!砰!”

三发刺眼的白光弹接连射出!并非射向洞口,而是射向他头顶上方!地下室布满管道和线路的天花板!

“轰!轰!轰隆!”

三声剧烈的爆炸几乎同时响起!白光弹击中支撑结构!大块大块的水泥板、断裂的钢筋、包裹着绝缘皮的电线…如同崩塌的山体,轰然坠落!瞬间在王振山和我之间,在通往楼梯口的路径上,形成了一道由燃烧的电线火花、呛人的烟尘和沉重钢筋混凝土碎块构成的、致命的崩塌屏障!彻底堵死了我冲向楼梯逃生的路!也将他自己,完全暴露在了那个即将崩溃的织点正前方!

“王振山——!!!” 我的嘶吼被淹没在崩塌的巨响和烟尘中!

就在干扰器没入暗紫色漩涡中心的下一秒!

“嗡——————!!!”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仿佛整个宇宙底层结构都在呻吟哀鸣的恐怖低频嗡鸣,猛地从洞口内部爆发出来!那声音超越了听觉的极限,直接作用于灵魂!让人瞬间头晕目眩,恶心欲呕!

洞口内部疯狂旋转的暗紫色光晕骤然凝固!随即,向内猛地一缩!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攥紧!

紧接着——

“轰!!!!!!!!!”

无法形容的爆炸发生了!

没有火光,没有冲击波。那是空间的崩解!维度的撕裂!

以那个暗紫色洞口为中心,整片空间如同被砸碎的镜子!无数道漆黑、蜿蜒、散发着绝对虚无气息的空间裂缝,如同狰狞的黑色闪电,瞬间蔓延、炸裂开来!所过之处,光线被吞噬,物质被分解成最基本的粒子流!墙壁、地面、天花板…触碰到黑色裂缝的部分,无声无息地消失、湮灭!连声音都被那绝对的虚无吞噬!

恐怖的吸力!如同黑洞降临!地下室的一切——灰尘、纸屑、散落的杂物、甚至那些沉重的钢筋混凝土碎块——都被狂暴地卷向那片正在疯狂扩张的、由无数黑色空间裂缝构成的毁灭核心!

王振山的身影,站在崩塌屏障的另一侧,就在那毁灭风暴的正前方!他的白大褂在狂暴的吸力中疯狂翻飞,身体被拉扯得几乎离地!但他站得笔直,碎裂的眼镜早已不知所踪,露出那双燃烧着冰冷决绝火焰的眼睛!他死死盯着那片吞噬一切的虚无风暴,脸上没有任何恐惧,只有一种…任务完成的平静,和一丝深藏的、对未知命运的探询。

就在他即将被那无数黑色裂缝吞噬的前一刻,他的嘴唇似乎无声地开合了一下,视线穿透烟尘与毁灭的乱流,精准地落在了被掩埋在角落杂物堆里的我身上。

那口型…

“…看…”

下一秒,无尽的黑色裂缝如同贪婪的巨口,瞬间将他挺拔的身影彻底吞没!没有留下丝毫痕迹!仿佛他从未存在过!

“王振山——!!!” 我目眦欲裂!嘶吼声却被那吞噬一切的恐怖吸力和空间湮灭的无声轰鸣彻底淹没!

狂暴的吸力拉扯着我!身下的杂物堆在滑动、分解!死亡的冰冷触手已经扼住了喉咙!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后颈深处那根淡银色的线,再次传来一阵清晰无比的震颤!但这一次,不再是惩罚或控制!

而是一种…被强行中断连接后的…剧烈“痉挛”!

一股源自灵魂链接被硬生生斩断的、难以言喻的巨大空虚感和撕裂般的剧痛,瞬间席卷全身!仿佛灵魂的一部分被那湮灭的空间风暴一同扯走了!

这股源自“线”本身的剧痛和空虚,竟在瞬间压过了对空间湮灭的恐惧!身体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源自内部的剧痛而猛地蜷缩、痉挛!恰恰是这一蜷缩,让我死死抱住了墙角一根裸露的、深深嵌入水泥地面的粗大生锈水管!

恐怖的吸力撕扯着我的身体,几乎要将我拉断!衣服被撕裂,皮肤被飞溅的碎石划破!但双手如同焊死在水管上,靠着那根线被“斩断”带来的剧痛激发的最后一点求生蛮力,死死地抱住了它!

“嗤啦——轰隆——!!!”

空间湮灭的黑色裂缝如同狂舞的魔蛇,蔓延到距离我蜷缩的角落不到半米的地方!将一大片地面和墙壁无声地分解成虚无!狂暴的吸力达到了顶点!然后…

如同退潮般,骤然消失了。

那些恐怖的黑色裂缝,如同出现时一样突兀,瞬间向内收缩、弥合、消失无踪。

仿佛一场噩梦惊醒。

地下室二层…或者说,曾经是二层的地方,彻底变了模样。

以王振山消失的地方为中心,一个直径超过五米的、边缘极其不规则、如同被巨兽啃噬过的巨大深坑,赫然出现在地面上!坑壁和坑底光滑如镜,呈现出一种被高温熔融后又瞬间冷却的琉璃质光泽!深坑边缘,一直蔓延到我蜷缩的角落前方,所有物质都消失了。深坑上方,原本的天花板也消失了一大片,露出更深邃的黑暗和断裂的、闪烁着火花的管线。

烟尘弥漫,带着浓重的臭氧和某种…空间被灼烧后的怪异焦糊味。只有我抱着的那根水管周围,以及我蜷缩的这个小角落,奇迹般地保存了下来,如同毁灭风暴中的孤岛。

死寂。

绝对的死寂。

没有王振山。没有那个恐怖的暗紫色洞口。只有这个散发着微弱琉璃光泽、深不见底的巨大坑洞,无声地诉说着刚才那场超越现实的维度级湮灭。

后颈深处那根线,传来一阵阵虚弱而紊乱的震颤,如同垂死的蛇。那种被绝对操控的冰冷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空洞的、麻木的剧痛,以及一种…诡异的“自由”感?仿佛一直勒紧脖子的绳索突然断裂,反而带来一种失重般的眩晕。

我瘫软在冰冷的、布满碎石的角落,背靠着那根救命的锈蚀水管,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口和后颈的剧痛。汗水、血水、灰尘混合在一起,糊住了眼睛和口鼻。

王振山…死了?为了摧毁那个“织点”,为了…救我?或者说,为了让我这个“污染源”活下去?

他最后的口型…“看”?

我看什么?

视线艰难地移动,扫过这片如同地狱般的战后废墟。烟尘在昏暗的光线下缓缓沉降。深坑边缘的琉璃质断面,折射着上方断裂管线泄露出的、噼啪作响的电火花,闪烁着诡异的光。

突然!

我的目光死死钉在了深坑对面,那片同样被琉璃质覆盖、但相对完整的墙壁上!

就在那光滑如镜、反射着微弱火光的琉璃墙面上——

无数道痕迹!

密密麻麻!凌乱不堪!却又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垂死挣扎的疯狂!

那是指痕!是无数指甲在绝望中疯狂抓挠、刻划留下的深深沟壑!它们在光滑的琉璃墙面上纵横交错,形成一片令人头皮发麻的、无声的惨烈画卷!

而在那无数疯狂抓挠的指痕中心,被反复加深、刻划、几乎要穿透琉璃层的…

是一个图案。

一个极其简单,却又蕴含着无穷绝望和最后信息的图案。

一个歪歪扭扭、火柴人般简陋的线条轮廓。

在这个火柴人轮廓的左眼下方…

一个用指甲反复刻画、深深嵌入琉璃层的小小凹点!

泪痣!

张雅的标记!

而在“火柴人”的旁边,还有另一个更小、更模糊的、同样刻在琉璃上的符号——一个极其抽象的、扭曲的∞(无限)符号,符号的中央,被用力地刻上了一个叉!

“嗬…嗬…” 我倒抽一口冷气,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声音。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几乎要炸开!

是王振山!是他!在被那空间湮灭风暴吞噬前的最后一刻!他用指甲!在这琉璃化的墙壁上!留下了这个!他看到了!他看到了张雅的灰蓝色线!他看到了那个泪痣标记!他明白了那个标记的含义!他留下的这个∞符号加叉…他想告诉我什么?是“编织者”的某种核心特征?是它的弱点?还是…指向其他“干扰点”的线索?!

“污染源…bUG…” 王振山最后的话在耳边回响。

我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在散落的杂物中摸索。手指触碰到一个冰冷坚硬的东西——一块在刚才崩塌中飞溅过来的、边缘锋利的碎玻璃片。

我抓起它。锋利的边缘割破了手掌,鲜血涌出,带来一丝刺痛和清醒。

目光再次投向那片琉璃墙壁上,那在火光中无声呐喊的“泪痣人”和诡异的“∞叉”符号。

然后,我低下头。

用沾满自己鲜血的手,握着那块锋利的玻璃片。

在冰冷粗糙、布满灰尘的水泥地上…

在距离那个吞噬一切的深坑边缘不到半米的地方…

用尽所有的意志,所有的痛苦,所有的愤怒和那刚刚获得的、带着无尽空虚的“自由”…

狠狠地…刻了下去!

玻璃片摩擦水泥,发出刺耳的“嗤嗤”声。

第一道歪斜的线条…勾勒出一个粗糙的人形轮廓。

第二道…在左眼下方,用力地、反复地…刻下一个深陷的小点。

第三道…在那个小人旁边,艰难地模仿着琉璃墙上的痕迹…刻下那个扭曲的∞符号…然后在中心…用力地…划上一个大大的叉!

鲜血顺着玻璃片流下,混合着水泥的灰白粉末,浸染了刻痕,如同最原始的、血与火的祭文。

每刻下一笔,后颈深处那根虚弱紊乱的线就传来一阵剧烈的、如同被烧红的针反复穿刺的痉挛剧痛!它在反抗!它在警告!它在恐惧!

但我没有停!剧痛是燃料!绝望是刻刀!

“呃啊——!” 喉咙里压抑着痛苦的嘶吼,汗水、血水模糊了视线。刻痕越来越深,越来越清晰!

水泥地上,一个带泪痣的火柴人,和一个被划叉的无限符号,在血污和灰尘中,逐渐成形!

就在最后一笔划完的瞬间!

“嗡——!”

后颈那根线猛地传来一阵前所未有的、仿佛濒死野兽般绝望的尖利震颤!随即,一股冰冷而庞大的、带着极致愤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悸的意志,如同无形的海啸,顺着那根尚未完全断绝的链接,轰然冲击而来!

这一次,不再是控制!不再是惩罚!

而是…感知!

一段冰冷、破碎、如同信号不良的画面,强行灌入我的脑海:

无尽的、粘稠的黑暗虚空…

一个巨大到无法想象、由无数蠕动纠缠的暗红色光带构成的、难以名状的轮廓…

就在那轮廓的核心深处…一个微小的、不和谐的、散发着微弱灰蓝色光芒的“点”…如同宇宙背景辐射图上的一粒异常噪点…顽强地闪烁着…

画面剧烈地扭曲、波动…带着强烈的干扰…

最终,画面定格在那灰蓝色“点”上…被无限放大…

那“点”的形状…赫然是一颗…泪痣的轮廓!

而在泪痣的旁边…另一个更微小、更黯淡、却带着某种顽强“污染”特性的淡银色光斑…正在生成…如同病毒般…试图附着上去…

【干扰…污染…升级…】

【威胁…标记…扩散…】

【检索…清除…程序…受阻…】

画面和冰冷的信息流瞬间中断!

后颈那根线彻底沉寂下去,只留下一种被彻底“屏蔽”或“切断”后的麻木空虚感。但刚才那惊鸿一瞥的画面,却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印刻在我的灵魂深处!

我看到了!虽然模糊,虽然短暂!但我看到了!“编织者”的核心!看到了张雅留下的“泪痣”干扰点在它那庞大的“织体”中所处的位置!像一颗顽固的沙砾!而我刚才刻下的、混合着血与意志的标记…似乎…正在被它的系统捕捉到!正在形成一个新的、更麻烦的“污染源”!

“嗬…嗬嗬…哈…哈哈哈…” 我蜷缩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背靠着那根锈蚀的水管,看着地上那个血污中狰狞的“泪痣人”和“∞叉”,发出了嘶哑的、如同哭泣又如同狂笑的声音。

王振山用命撕开了一道口子。

张雅用命留下了一个标记。

现在,轮到我。

我颤抖着,再次抬起鲜血淋漓的手,握紧那块锋利的玻璃片。

目光扫过这片被毁灭洗礼过的地下室废墟,扫过那深不见底的琉璃巨坑,扫过墙壁上王振山留下的、无声呐喊的刻痕。

然后,我低下头,将玻璃片尖锐的棱角,对准了身边最近的一块、相对平整的、布满灰尘的水泥地面。

嗤——嗤——嗤——

刺耳的刮擦声再次响起,混合着鲜血滴落的轻响。

不再是简单的泪痣人和符号。

我画下扭曲的线,无数根,从天而降。

我画下僵硬的木偶,姿态痛苦。

我画下那破败剧场的轮廓。

我画下张雅垂落的尸体。

我画下林晚刺穿喉咙的瞬间。

我画下王振山消失在黑色裂缝前的最后身影…

最后,在画面的中心,我用力地、反复地刻下那个带泪痣的火柴人,和那个被划叉的无限符号!

每一笔,都带着灵魂的剧痛和燃烧的意志。每一道刻痕,都是投向那冰冷巨兽的一颗带血的石子。

水泥碎屑混合着我的血,在身下堆积。新的“污染”坐标,正在这毁灭的废墟之上,被一双手,用最原始、最痛苦、也最不屈的方式,一点一点地…建立起来。

后颈深处,一片死寂的麻木。但我知道,那根线还在。它只是暂时被王振山的牺牲重创了,被这新的“标记”干扰了。

它在看着我。

它终将回来。

而我,会在这里等着。用更多的“看见”,更多的“描绘”,成为它完美织体上,那颗永远无法清除的、流着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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