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远心里一阵揪痛,他刚才仔细看过了,这孩子大约五六岁的样子,细皮嫩肉的,一看就是被家里人宝贝出来的。
谁知道出来集市这一趟,竟然受到这种无妄之灾。
陆明远这个人对成年人的同情心有限,但对小孩的同情心要多得多。
他走到门诊部,先给这孩子办了个住院。
然后把身上带着的80多块钱拿了出来,自己留了十块,剩下的73块2毛8全都给这孩子交上了。
出了医院的陆明远又去门口给这孩子买了一兜苹果,放在床头之后,自己就走了。
过了没一会儿。
一个穿着打扮很讲究,约莫四十岁左右的女人,急匆匆地冲进了大门内。
这个女人名叫林悦,林悦眼神慌乱,头发有些凌乱,她跑到护士站,双手紧紧抓住护士的胳膊,声音颤抖地问道。
“护士,我儿子叫王小宇,七岁,听人家说是在一个摊位上撞翻了炉子,被烫伤了以后送进来了,他在哪?!”
护士被她抓得生疼,但也能体会到一个母亲此时此刻的心情,还是耐心地告知了病房位置。
林悦撒开护士的胳膊,慌慌张张地朝着病房跑去。
一路上撞到了好几个人,也顾不上道歉。
到了病房,看到包扎的像木乃伊一样的儿子,她一开始先是不敢认,直到看到了地上的鞋,还有儿子大拇指上那颗醒目的红痣。
她的腿一软,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她全身好像被抽干了力气,手脚并用往病床前爬去,她扑到床边,轻轻握住儿子的手,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嘴里不停地念叨着。
“小宇,我的小宇!小宇!”
一开始只是眼泪不断的往下流,过了两分钟之后,病床内就传来嚎啕大哭,和一个女人绝望的撕心裂肺的喊声。
张慧兰听到病房里的哭声,虽然她见惯了医院的生离死别,但听到这个声音她还是会心疼和心酸。
她年龄大,资历老,想着自己去安慰一下病患家属,应该会好一些。
于是,张慧兰就一个人到了病房。
她本是想来安慰家属并且谈谈后续植皮的事。
可一进病房,她看到的竟然是自己的弟妹林悦!
一瞬间她就想到,病人的母亲是他的弟妹,那也就是说躺在病床上的这个孩子是他的亲侄子王小宇?!
这个时候赵慧兰终于明白,为什么当初看到这孩子身上穿的衣服,她会觉得眼熟。
竟然是这样?!
林悦听到动静,抬头看到张慧兰,也是瞬间呆若木鸡。
张慧兰双腿发软,差点站立不稳,手中的病历“啪”地掉在地上。
她瞪大双眼,嘴唇颤抖,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声音几近哽咽。
“悦……悦儿,怎么会是你们……小宇他……难道这个病床上的孩子是小宇?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林悦双手捂住脸,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发出压抑的哭声,她的指甲几乎嵌进肉里,悲痛欲绝地喊道。
“嫂子,我该怎么办啊!我怎么办啊!”
“小宇他这么小,以后的路还那么长,你告诉我他没什么事儿,你告诉我呀!”
两个女人抱头痛哭,哭声里满是自责、痛苦与绝望。
张慧兰自责自己没第一时间认出侄子,林悦则痛恨自己没看好孩子。
病房里的哭声,仿佛能穿透墙壁,让整个医院都沉浸在这无尽的悲伤之中。
不过多久。
张慧兰的丈夫王兴民,还有女儿王淑霞,还有林悦的老公,王兴民的亲弟弟王向安,全都来到了病房。
王淑霞看到病床上的堂弟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看到王向安过来,王淑霞悄悄对着他说道。
“二叔,我妈说二婶已经哭晕过去了两次,你好好劝劝她吧。”
王向安看着病床上的儿子,还有已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老婆,不禁悲从中来,眼泪也跟着掉了下来。
这时候王淑霞将自己的父母从病房里给叫了出来,将这个房间留给他们一家三口。
门外。
赵慧兰哭了一下午,此刻也觉得头晕眼花。
她强打起精神,对着王兴民说道。
“我打电话让你把存折的钱取出来,你拿了吗?”
王兴民点了点头,指了指自己衣服兜里鼓鼓囔囔的一个信封,压低声音说道。
“我把钱全都取出来了,就是不知道够不够?”
“行,先别管够不够,你先去把住院费还有手术费什么的先交了,剩下的等他们夫妻俩缓过劲儿来,咱们再一起合计合计。”
王兴民对着王淑霞说道:“你在这儿看着你妈,我去去就回来。”
王淑霞应了一声,就坐在母亲的身边,两人默默的流着眼泪。
过了一会儿王兴民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两张单据。
他将其中一张递给了张慧兰。
“刚才缴费处的同事给了我这两张单据,我本来以为这70多块钱是你给交上的,结果那位同志说是个年轻的男同志交的,这怎么回事啊?”
张慧兰拿着这张单据,一下子就想起下午的陆明远来了。
“哦哦哦,这一下午光顾着伤心了,都把这事忘了,是这个小伙子推着板车把人送到这里,这费应该是他交的。”
王兴民听见这话之后叹了口气,由衷地说道。
“做好事不留名,这才是有为青年嘛。”
“不过这70块钱得尽快还给人家,这年头70块钱已经不少了,你知道这人叫什么名字吗?”
王慧兰愣住了。
她当时刚做完手术,累的很,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