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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公室的玻璃墙被晨光浸成半透明的琥珀色,将走廊里的人影滤成模糊的暖调。何时把昨夜整理到凌晨的资料夹塞进帆布包,金属搭扣撞上包底的保温杯,发出清脆的轻响。抬眼时,正对上江生的目光——他站在玻璃门旁,身形被晨光切出分明的轮廓,手里捏着杯热拿铁,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连带着杯身的褶皱都被捏得死死的。

“今天资源会,你准备好了?”他的声音比往常低了半度,仿佛被清晨的雾气所笼罩,那低沉的嗓音在空气中缓缓飘荡,尾音若有似无地颤抖着,仿佛隐藏着一丝不安。

何时微微颔首,表示自己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她的指尖轻轻拂过背包带上磨白的线头,那细微的触感让她的心情略微平复了一些。

“设备清单、预算表、进度模拟图,都齐了。”她的声音平静而坚定,似乎对即将到来的资源会充满信心。然而,当她的目光与他交汇时,却捕捉到了他眼中的一丝忧虑。

“你那边的技术参数呢?”她问道,语气依然平稳。

他抬起手腕,优雅地喝了一口咖啡,喉结在吞咽时滚动的弧度显得有些僵硬。放下杯子后,他缓缓说道:“数据都齐了。”

然而,他的话语并未让何时完全放心。紧接着,他又补充道:“只是刚才在电梯里听行政部说,会议顺序临时调过,我们被排在了x-5后面。”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在何时的心头炸响。她的心里猛地一沉,仿佛被人扔进了一块寒冰,瞬间冻得她指尖发麻。

资源会的顺序向来是按照项目的优先级来排列的,这种临时调换意味着有人在背后暗中操作,这无疑给他们的项目带来了巨大的变数和挑战。

但何时并没有让内心的波澜表现在脸上,她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那就只能提前做好最坏的打算了——如果在会上被刁难,我们就直接展示我们的压力测试报告,用真实的数据来堵住他们的嘴。”

两人一前一后走向会议室,走廊里的人声比往常稠了不少,却出奇地安静,每个人说话都压着嗓子,像怕被谁听去。行政部今早刚贴的通知还粘在公告栏上,A4纸边缘被风吹得卷起来,“高层直接参与决策”几个加粗字刺得人眼睛发疼。这意味着竞争早就跳出了项目本身,成了场拼背景、拼手段的暗战。

档案室门禁发出“嘀”的轻响,绿灯在冷白的墙壁上投下片微光。何时轻轻推开门,鼻尖立刻钻进一股旧纸张与松木柜混合的气息,带着点潮湿的霉味。主管刚才说去茶水间续水,给了她三分钟——足够了。

她快步走到靠窗的档案柜前,木柜表面的漆皮已经斑驳,露出底下浅黄的木头。拉开第三层抽屉时,金属滑轨发出“吱呀”的轻响,惊得她屏住呼吸。指尖扫过一排标签,从“研发支持”到“后勤保障”,忽然顿在一份盖着蓝色印章的文档上——“特殊项目支持申请”,右下角的署名是江生,日期是三个月前。

她皱眉翻开第一页,瞳孔骤然收缩。这份申请的内容与他们团队目前提交的设备清单几乎完全吻合,甚至连服务器的型号、数据库的扩容容量都精确到个位数,仿佛是照着他们的需求提前写好的。更奇怪的是,审批栏里签着个陌生的名字,字迹龙飞凤舞,旁边盖着“特批”的红章。

门外传来保温杯碰撞的轻响,是主管回来了。她迅速抽出张便签纸,铅笔尖在纸上划过,记下审批人的名字和申请编号,把文件按原样塞回抽屉,连折角都抚平了。

门重新打开时,主管拎着保温杯走进来,水汽从杯口袅袅升起:“找到了吗?”

“嗯,有些历史数据需要核对。”她把借来的资料递回去,指尖还残留着便签纸的粗糙感,“谢谢您通融。”

主管点点头,翻开资料扫了眼:“下次记得提前申请权限,上周刚丢了份旧合同,安保部盯得紧。”

她应了一声,走出档案室,走廊尽头的阳光斜斜地铺在地砖上,金晃晃的一片,晃得她眯起了眼。口袋里的便签纸像块烙铁,烫得她手心发紧。

会议室内,空调的冷风嘶嘶地吹着,空气仿佛被压得极低,连呼吸都带着滞涩感。

x-5团队的代表正指着投影幕布上的数据,西装袖口的纽扣闪着冷光,语气咄咄逼人:“你们提出的GpU服务器需求比行业平均水平高出两成,明显存在资源浪费。”

何时坐在桌边,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节奏与心跳重合。她知道对方说得没错,他们的申请量确实超标,但她也清楚,那是唯一能确保算法流畅运行的配置——x-5故意忽略了他们项目的算力需求,只拿基础数据做文章。

“我们有内部测算模型。”她开口,语气温和却带着韧性,“包含了峰值负载的冗余设计,可以随时展示推导过程。”

“模型?”对方代表冷笑一声,身体前倾,“谁都能编个模型出来。问题是,你们的数据来源是否可靠?有没有经过第三方验证?”

就在气氛即将僵持成冰时,江生突然出声,声音不高,却像颗石子砸进死水:“公司内部有一份非公开的资源协调名单,你们应该知道吧?”

全场静了一秒,连空调的风声都清晰起来。

“什么名单?”副总监皱眉,手指在桌下敲着桌面。

江生不答,只打开笔记本电脑,调出一封邮件,然后通过共享屏幕投射出来。那是份加密表格,列出了近半年的资源实际配置情况,包括他们团队刚刚提交的申请,旁边标注着“紧急”。

“这份名单来自公司内部协调组,”他说,指尖在触控板上轻点,表格切换到下一页,“我刚刚收到更新版本,里面明确了各项目的优先级调整。”

主持会议的副总监扫了眼屏幕,眉头微动,指尖在桌布上划出浅痕:“你是怎么拿到的?协调组的文件都是加密传输的。”

“朋友转发的。”他语气平淡,像是在说件寻常事,“他在协调组实习,说这份名单一直存在,只是对外保密。”

x-5的代表脸色瞬间变了,嘴角的冷笑僵住,手指紧紧攥着笔。显然没想到会有这份东西。

“这……这不符合流程。”有人低声附和,声音发虚。

“流程之外的事,往往才是决定胜负的关键。”江生淡淡道,目光扫过全场,最终落在x-5代表身上,“比如某些团队虚报成本,却能通过审批。”

会议继续进行,风向悄然转了。副总监开始追问x-5的预算明细,而对他们的申请,只多问了几个技术细节。

散场后,人们陆续离开,何时走到江生身边,轻声问:“那份邮件,真的是从协调组发出来的?”

他看了她一眼,睫毛在眼下投出片浅影,没有立刻回答。

她盯着他的眼睛,忽然发现他右手背上有几道细小的划痕,红痕里还嵌着点木屑,像是被什么粗糙的东西蹭到了。

“你手怎么了?”她问,指尖差点要触上去。

“没事。”他迅速把手藏进外套口袋,动作快得像在掩饰,“可能是昨天搬服务器的时候刮到了。”

她没再追问,只是点了点头。但她记得,昨天搬服务器时,他戴了手套。

回到工位,何时点开邮箱,输入“资源协调名单”搜索来源。系统弹出一行灰色提示:该邮件无法追踪原始发送者,仅显示为一个已离职员工的账号。

她皱眉,又尝试调取Ip地址记录,结果依旧空白。It部门回复她的查询请求时,措辞含糊得像团雾:“出于数据保护原则,部分历史邮件的来源信息已被加密处理,无法提供。”

她放下鼠标,视线落在电脑旁的便签纸上——那串申请编号像串密码,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她忽然想起件事,上周帮江生整理桌面时,曾看到他的笔记本上记着个类似的编号,当时以为是设备序列号,没在意。

她打开聊天记录,找到半年前共用过邮箱系统的实习生小林。

【何时】:你之前帮江生联系过外部顾问,记得对方信息吗?

【小林】:不太确定名字,只记得他让我转交过一封加密邮件,说是关于资源协调的。那人挺神秘的,从不用公司邮箱。

【何时】:有联系方式吗?

【小林】:有,他当时留了张名片,我拍下来存手机里了,稍等啊。

片刻后,一张图片传了过来。名片是哑光黑的,设计极简,上面只有一个名字:Y. Lin,以及一串手机号码。

她看着那串数字,心跳忽然漏了一拍,像被什么东西攥住了。

那个号码,她见过。

就三天前,江生去接电话时,手机屏幕亮着,她无意间瞥到过这串数字,当时他说在跟设备商沟通。现在想来,他当时的表情很紧绷,不像在谈工作。

她靠在椅背上,闭了闭眼。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写字楼的灯光一盏盏亮起,像散落的星星。

她不是不相信江生。

可他到底做了什么?那份提前三个月的申请,那封来源不明的邮件,还有手背上的划痕……像一块块拼图,拼出个她看不懂的轮廓。

下班时,天已经黑透了。风卷着寒意灌进领口,吹得她肩上的围巾微微飘起。

江生站在车旁,车灯亮着,在地上投出两道暖黄的光。他似乎等了很久,脚边的烟头堆了一小堆。

“一起走?”他问,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

她点头,拉开车门坐上副驾驶。皮革座椅还带着凉意,她搓了搓手。

车子驶入主路,路灯一盏接一盏亮起,把街道染成昏黄的颜色。车流的灯光在车窗上划过,像流动的星河。

“你有没有什么事瞒着我?”她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

江生握着方向盘的手顿了一下,指节泛白,随即又恢复如常:“什么意思?”

“比如,那封邮件,还有档案室里那份‘特殊项目支持’的申请。”她转过头,目光落在他侧脸上,“三个月前,你就知道我们需要这些设备了?”

他沉默了几秒,车窗外的霓虹在他脸上明明灭灭:“我只是想帮你。”

“可你用了什么方法?”她的声音里带了点不易察觉的颤抖,“你明明知道,我不喜欢走捷径。”

“有时候,规则本身就不公平。”他语气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如果你不去打破它,就会被别人踩在脚下。就像x-5,他们背后有人撑腰,我们不找点办法,连公平竞争的机会都没有。”

她没再说话,只是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店铺的招牌亮得刺眼,却照不进心里的迷雾。

车子缓缓停下,红灯亮起。她低头看了眼手机,锁屏时间显示21:47。屏幕映出她疲惫的脸,眼下的青影比早上更深了。

下一秒,江生的手机震动了一下,短促而急促。

他伸手去掏口袋,动作却有些迟疑,指尖在口袋口顿了顿才拿出来。她看见他拇指滑过屏幕时,下颌线绷得很紧,像在压抑某种情绪,连呼吸都放轻了。

她没有问是谁发来的消息。

但那一瞬间,她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江生不是在帮她。

他是在还债。

那份提前三个月的申请,那个陌生的审批人,还有Y. Lin的名片……都指向同一个答案。他欠了某个人的情,或者说,是被抓住了什么把柄,才会用这种方式来换取资源。

而那笔债,可能早就超出了她所能理解的范围。

红灯转绿,车子再次启动,汇入车流,朝着夜色深处驶去。车厢里的沉默像块沉重的幕布,压得人喘不过气。她望着窗外,城市的灯火明明灭灭,像一场盛大却虚幻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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