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的百叶窗缝隙里漏进几缕晨光，像被剪刀裁过的丝带，斜斜落在桌面的文件边缘，泛起一圈微弱的银边。何时的手指悬在鼠标上方，指尖微微发颤，屏幕上是一串被密码锁住的文件夹图标，红色的“权限不足”字样像块烙铁，刺眼地浮在正中央——就在半小时前，这些文件还能正常打开。
江生站在她身后，一手撑着椅背，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骨节分明。他没有说话，只是死死盯着那串无法打开的目录，目光像在看一个已经张开獠牙的敌人，空气里弥漫着无声的紧绷。
“他们动手了。”他终于开口，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寒意。
何时点点头，指尖迅速滑动到通话记录的备份页面，那串归属地不明的陌生号码还静静地躺在那里，像个沉默的坐标。她熟练地将截图保存到一个用代码隐藏的路径，又关掉系统界面，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丝毫犹豫。
“公司系统被锁死了，我们得换地方查。”
江生看了她一眼，眼底闪过一丝默契，点了点头，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走。”
两人离开办公室时，脚步放得很轻，走廊尽头的监控摄像头却突然微微转动，金属外壳反射出冷光，像一只无声窥视的眼睛，将他们的身影收入镜头。
他们没有开车，而是沿着写字楼后的小巷绕了三条街，走进了一间挂着“快印图文”招牌的老旧打印店。店主是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是江生大学时的老同学，听完他们的来意后，只推了推眼镜问了一句：“要多久？”
“最多两小时。”江生答。
打印店的后屋像个杂物间，堆着纸箱和旧设备，角落里有一台独立电脑，屏幕有些泛黄，却没有连接公司内网，也不受任何权限限制。何时迅速插上移动硬盘，把提前备份的数据导入进去，硬盘转动的嗡鸣声在安静的小屋里格外清晰。
“林总和鼎盛集团之间的资金流水，还有那通加密电话的基站定位。”她一边敲击键盘一边低声说，“我们得尽快找到能直接证明他参与数据泄露和……处理关键人物的证据。”
江生站在门口守着，目光时不时扫向窗外的街道，手里捏着一根磨得光滑的钢笔——那是他习惯用来防身的东西。他知道，林总在公司浸淫多年，眼线遍布，既然敢动手锁死系统，就一定已经察觉他们在查他，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像在钢丝上行走。
“找到了。”何时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兴奋，屏幕上跳出一条新的通话记录详情——时间正是老会计失踪的当天下午三点十七分，通话对象依然是那个陌生号码，通话内容依旧显示“加密无法解析”，但通话地点却清晰地标注在城南的一处废弃仓库。
江生皱眉，走近屏幕：“那里？”
“我查过地图，”何时调出卫星图像，“那片区域原本是公司的旧仓库，五年前改成了临时存储地，后来新仓库建成，那里就基本没人去了，只有个老大爷偶尔去看看门。”
“我们得去一趟。”江生的语气不容置疑。
“但现在……”她顿了顿，看向他，眼神里带着担忧，“林总既然已经动手锁系统，肯定也会防备我们去查线下的线索。”
果然，第二天一早，何时刚到办公室，就被主管叫进了办公室。主管的脸色冷得像结了冰的湖面，桌上摊着一份厚厚的任务清单，边缘都被拍得发皱。
“这是新分配的任务，一周内必须完成，否则，后果你知道。”主管面无表情地说道，声音虽然没有丝毫起伏，但其中蕴含的威胁意味却再明显不过。
她缓缓地抬起头，目光落在主管手中的那份清单上。清单上密密麻麻地列满了各种项目，仔细一看，竟然全是些十年前的旧报表核对工作。光是那厚厚的页码，就已经标到了三位数，这显然是主管故意给她安排的琐事，目的就是想把她困住。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情绪保持平静。她知道，现在跟主管争执毫无意义，只会让情况变得更糟。于是，她默默地伸出手，接过了那份沉甸甸的清单，指尖不自觉地捏紧了纸页的边缘。
转身离开的时候，她听到身后传来主管那意味深长的声音：“小何，有些事，不是你该管的，做好分内事，才能在公司待得长久。”这句话像一把利剑，直直地刺进了她的心里。
她的脚步略微停顿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她没有回头，只是挺直了背脊，继续快步向前走去。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显得格外响亮，仿佛是她在无声地反抗着主管的压迫。
回到工位，原本和她关系不错的几个同事都有意无意地绕开她，连最基本的资料交接都推三阻四，打印文件时故意占着打印机，明显是接到了某种暗示。何时心里清楚，林总已经在公司内部布下了一张无形的网，想把她困死在这些琐碎的事务里，让她没时间再追查下去。
但她没有退缩。
她把任务拆解成每天可完成的小目标，白天专注处理那些报表，利用午休和下班后的时间继续查证。甚至主动找到那个最刁难她的同事，语气诚恳：“张姐，我知道你可能有难处，但如果你愿意把上周的库存报表借我参考一下，我可以帮你提前完成季度汇总，算你头上。”
那位同事沉默片刻，看了看四周，最终压低声音：“行，但别让我难做，文件看完就得还。”
与此同时，江生也面临着被调离项目的危机。
公司高层突然召开紧急会议，以“项目战略调整”为由，要求他三天内交接手头所有工作，调往位于城郊的后勤部门——那是个明眼人都知道的闲职，等同于变相的流放。
他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慢慢整理着过去几个月的项目成果，每一份报告、每一张会议纪要、每一次数据分析，都是他一点一滴推进的痕迹，指尖划过纸页，像是在和这段日子告别。
他没有反驳，也没有去找领导解释，只是默默地整理着。直到他在一堆旧会议记录的夹层里，发现了一份被遗忘的文件——是林总在半年前一次闭门会议上的发言摘要，打印纸已经有些发脆，里面用红笔圈着一行字：“与外部合作伙伴的战略对接需在q3前完成，确保信息闭环。”
他死死地盯着那几个字，仿佛要将它们看穿一般，眼神也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愈发锐利起来。q3 前，这个时间节点就像一把利剑，直直地插入了他的脑海中，因为他清楚地记得，这刚好就是老会计失踪的时间点。
他的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仿佛有什么重要的线索被他遗漏了。于是，他毫不犹豫地拿起手机，迅速打开加密软件，给何时发去了一条消息：“我刚刚找到一份会议记录，林总在里面提到过‘外部合作伙伴’，而且时间正好是在关键人物失踪的前两天。”
消息发出去后，他焦急地等待着何时的回复。没过多久，手机屏幕上就弹出了何时的消息，速度之快，几乎可以说是秒回：“有没有具体的名称或者对接人？”
他快速地浏览了一遍会议记录，然后回复道：“没有，但里面提到了对接地点在城南的旧仓库。”
“也就是说，他早就和鼎盛集团串通好了，老会计的事情也是他们计划内的。”何时的消息再次弹了出来，字里行间都透露出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没错，我们必须尽快去那个仓库看看，说不定能找到一些关键的证据。”他立刻回复道。
然而，何时的下一条消息却让他的心情瞬间跌入了谷底：“可我们现在都被人盯着，怎么去呢？”
他当然知道这一点，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对方的监视之下，稍有不慎就可能会打草惊蛇。但是，他并没有因此而退缩，而是坚定地打断了何时的话，指尖在屏幕上飞快地敲下了几个字：“我知道，但我们不能停。”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他们最终决定利用午休时间，避开所有的监视，悄悄地前往那处废弃的仓库。这无疑是一次冒险，但他们别无选择，因为只有这样，他们才有可能揭开这个谜团背后的真相。
那天中午，公司大楼的电梯口格外热闹，江生故意拉住一位同事大声讨论新项目的进度，声音大到能让周围人都听见，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包括角落里那个假装看手机的陌生面孔——那是林总安排的人。而何时则趁机从消防楼梯间快速离开，沿着安全通道跑到后门，坐上了江生提前安排好的车。
仓库外杂草丛生，半人高的野草在风里摇晃，锈迹斑斑的铁门虚掩着，推开时发出刺耳的“吱呀”声。江生推开门，一股混合着灰尘和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呛得人忍不住皱眉。
他们打着手电筒走进去，光柱在黑暗中扫过一排排旧货架，上面堆满了蒙着厚尘的纸箱，角落里还残留着几台报废的服务器，屏幕已经碎裂，像空洞的眼睛。
“这里……”何时轻声说，踢到了脚边一个烧黑的铁桶，“像是个临时销毁证据的地方，你看这铁桶里的灰烬，还能看出是纸张燃烧后的痕迹。”
他们分头搜索，手电筒的光束在仓库里交错。何时在一个被货架挡住的角落发现了一个半开的纸箱，里面放着一本破旧的牛皮笔记本，封面已经泛黄，页脚卷曲发黑，显然被水浸泡过。她翻开一看，里面用蓝色钢笔写着密密麻麻的日期和地点，字迹苍劲有力。
“这些……”她翻到最后一页，瞳孔猛地收缩，“是林总的笔迹，我见过他签字的文件。”
江生接过笔记本，快速翻阅，忽然停在中间一页，上面写着“7月15日，城郊仓库，交接‘货’，收尾款”。
“这个地点……”他指着“城郊仓库”四个字，“不是这里，是林总名下的一家空壳公司仓库，我在查他资产时见过地址。”
“他在这里转移了什么？”何时追问，心跳得飞快。
“不知道，但肯定是见不得人的东西。”江生合上笔记本，“我们得尽快去查那家空壳公司。”
他们正准备离开，门外忽然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一步一步踩在碎石子路上，格外清晰。
两人迅速熄灭手电筒，闪身躲进货架后面，屏住呼吸，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脚步声越来越近，接着是铁门被推开的“吱呀”声，几道手电筒的光束扫了进来。
“他们肯定来过，地上有新的脚印。”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带着命令的口吻。
“搜！一个角落都不能放过，林总说了，找到他们留下的东西，直接销毁。”另一个声音应道。
江生和何时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紧张。脚步声在仓库里来回走动，光柱时不时扫过他们藏身的货架，阴影在地上晃动，像张牙舞爪的怪物。
“那边！货架后面好像有东西！”有人朝他们的方向喊道，脚步声迅速靠近。
江生眼疾手快，抓起脚边一块生锈的铁皮，猛地朝仓库另一侧扔去。“哐当”一声巨响，金属撞击地面的声音在空旷的仓库里格外响亮，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那边有动静！过去看看！”几人立刻朝着声音来源跑去，脚步声渐渐远去。
“走！”江生低声说，拉着何时的手从另一侧的小门溜出，那扇门是他刚才搜索时发现的，通向仓库后的小巷。
他们一路狂奔到巷口的车边，迅速拉开车门坐进去，江生发动引擎，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车子猛地冲了出去。
后视镜里，几道黑影追了几步，最终停在巷口，只能看着车子消失在街角。
“他们果然知道我们要查仓库。”何时靠在椅背上，大口喘着气，手心全是汗。
“但他们不会想到，我们已经找到了这个。”江生扬了扬手里的笔记本，眼神里闪过一丝锐利，“这上面的记录，足够让我们继续往下查了。”
“接下来去空壳公司？”
“先不去，现在去等于自投罗网。”江生转动方向盘，“我们回打印店，把笔记本里的信息全部备份，再想下一步。”
他握紧方向盘，指节泛白，眼神却异常坚定：“无论他们怎么打压，锁系统也好，调岗位也罢，我们都不能停。”
何时看着他，用力点了点头，指尖轻轻触碰到笔记本粗糙的封面：“我陪你。”
车子驶入市区，阳光透过挡风玻璃洒进来，照亮了副驾驶座上的笔记本。封面上，林总那个龙飞凤舞的签名清晰可见，像是一道无法抹去的罪证，也像是一个路标，指引着他们走向最终的真相。
仓库里的尘埃还未落定，那些追赶的脚步声仿佛还在耳边回响，但他们的脚步，已经毫不犹豫地迈向下一个目标。
车轮碾过斑马线，路口的红灯刚好转绿，街道重新恢复流动，像一条奔涌向前的河。江生踩下油门，车子平稳地汇入车流，朝着前方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