寨门处的厮杀声,渐渐从狂乱的交响,变成了有节奏的独奏。
刘瘸子那只独眼涨得通红,他握刀的手臂肌肉虬结,青筋暴起。
每一次挥刀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可那把沉重的大砍刀,却总被对方轻飘飘的一剑引偏。
汗水顺着他乱糟糟的头发流下,淌过狰狞的刀疤,滴进眼睛里,又涩又痛。
他越打心越沉,眼前这个老妇人,哪里是人,分明是个索命的鬼。
她的剑不快,却总能出现在他最难受的地方,逼得他回防,逼得他空耗力气。
“啊——!”
刘瘸子再也受不了这种折磨,他发出野兽般的咆哮,将全身的力气灌注于双臂,抡起大砍刀,用一种同归于尽的架势,当头劈下。
他看准了,这一刀之后,对方必然要闪避,那便是他唯一的喘息之机。
殷素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她甚至没有后退半步。
就在刘瘸子刀势下沉的那个短暂空隙,她手腕轻巧地一抖。
那柄长剑的剑尖,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自下而上,精准地点在了刘瘸子的大砍刀刀身侧面。
“铛!”
一声脆响,刘瘸子只觉一股巧劲传来,虎口剧痛,那把陪伴他多年的大砍刀脱手飞出,在空中打了几个旋,重重地插在远处的泥地里,刀柄兀自颤动。
他愣住了。
下一刻,冰凉的金属贴上了他的喉结。
殷素的长剑稳稳地抵在他的咽喉,只要再进半分,就能刺穿他的脖子。
刘瘸子浑身的力气被瞬间抽干,他双腿一软,膝盖重重地磕在地上,发出“噗通”一声闷响。
周围还站着的十几个土匪,看到三当家这副惨状,哪里还有半分战意。
他们面面相觑,接着“当啷啷”一阵乱响,手里的兵器扔了一地,争先恐后地跪了下来,磕头如捣蒜。
“老夫人饶命!奶奶饶命啊!”
“我们都是被逼的,饶了我们吧!”
求饶声此起彼伏,殷素却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她正要开口,让身后的青壮上前捆人,寨子深处,却毫无征兆地爆发出几声凄厉的惨叫。
那声音短促而绝望,戛然而止。
跪在地上的土匪们全都一僵,惊恐地回头望去。
只见聚义厅的方向,火把晃动,几道人影从黑暗中杀出,手起刀落,干净利落。
几个试图从后路逃跑的土匪,连哼都没哼一声,就倒在了血泊里。
为首之人,正是墨宁轩。
他手持一把从军械库里缴获的长刀,神色平静地走来,身后跟着的落雁谷青壮,个个手持新得的兵器,士气高昂。
土匪们彻底崩溃了。
前有煞神,后有猛虎,这是被堵在笼子里了!
“爹!祖母!你们看我这把刀!”
墨怀鑫最为活跃,他挥舞着一把寒光闪闪的精钢长刀,一脸的得意。
这刀好用,砍人就跟切豆腐一样。
“这帮软脚虾,比杀鸡还容易!”
他一脚踹在一个想要偷偷爬走的土匪背上,对方立刻像条死狗一样趴在地上,不敢再动。
墨宁轩走到近前,目光从瘫软如泥的刘瘸子身上扫过,最后落在殷素身上,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内外夹击,大局已定。
落雁谷的青壮们兴奋地冲上去,用麻绳将这些平日里作威作福的土匪一个个捆得结结实实。
胜利的喜悦冲淡了初次见血的不适,他们看着这些俘虏,眼里满是解气的光。
战场嘈杂,血腥味混杂着尘土的气息,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清点俘虏和战利品上。
唯有墨清楠,小小的身影站在父亲身后,那双清澈的眼睛,却并未看向那些跪地求饶的土匪。
她的神识,早已如一张无形的大网,覆盖了整个黑风寨。
就在刚才,战斗接近尾声的时候,她“看”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在聚义厅后方,有一座用来装点门面的假山。
与周围格格不入。
想起屠三脑子里的那个密室。
她的小脑瓜飞速转动,随即有了主意。
墨清楠悄悄挪到墨怀鑫身边,伸出小手,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角。
“哥哥。”
她用软糯的声音小声说。
“嗯?怎么了楠姐儿?”
墨怀鑫正忙着指挥人把刘瘸子拖起来,回头看到妹妹,脸上的兴奋收敛了一些。
“这里血腥味太重了,我……我想去那边透透气。”
墨清楠指了指聚义厅的方向,小脸上适时地露出几分不适。
墨怀鑫一看,果然见妹妹脸色有些不好,心里顿时有些自责。
他光顾着自己痛快,忘了妹妹还是个小姑娘。
“行,那你去吧,别乱跑,就在那边回廊下待着,等会儿爹就带我们回去了。”
他叮嘱道。
“嗯。”
墨清楠乖巧地点头,松开手,转身朝假山的方向走去。 没有人注意到,在她转身之后,那双眼睛里的怯弱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与年龄不符的冷静与审视。
她很快就溜到了假山旁。
假山不高,由一些奇形怪状的石头堆砌而成,底部长满了厚厚的青苔。
墨清楠的神识早已锁定了那块异常的石板,她蹲下身。
小手轻轻按在青苔上,一丝微弱的木系异能顺着指尖注入。
那些青苔像是得到了命令,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蠕动、褪去,露出了底下石板的真容。
在石板的一角,一个毫不起眼的古铜色圆环嵌在其中,几乎与石板的颜色融为一体。
就是它了。
墨清楠左右看了看,确定无人注意,便伸出两只小手,抓住了铜环,用尽力气向一侧转动。
“咔嚓……吱嘎嘎……”
一阵沉闷的机括摩擦声响起,那块厚重的石板,竟然缓缓向一侧移开,露出了一个黑洞洞的、仅容一人通过的向下的石阶。
她没有犹豫,矮身钻了进去,随手又将石板拉回原位,只留下一道细微的缝隙透气。
石阶不长,尽头是一间不大的密室。
当墨清楠踏入密室的瞬间,整个空间都被柔和的光芒照亮了。
光芒来自墙壁上,四壁之上,每隔一段距离就镶嵌着一颗鸽子蛋大小的夜明珠,将这方小天地照得通透。
密室不大,但里面的东西却足以让任何人疯狂。
十几个大小不一的檀木箱子靠墙堆放着,有的敞开着,有的紧闭。
敞开的箱子里,金灿灿的金元宝、白花花的银锭堆成了小山,珠宝玉器散发着诱人的光泽。
另一些箱子里,则是码放整齐的古玩字画,还有一些用油布包裹的名贵药材,散发出淡淡的药香。
这才是黑风寨真正的底蕴,屠三和屠烈兄弟俩搜刮多年的财富。
在密室的角落里,还有一个小小的书架,上面放着几本泛黄的账册,以及一幅用羊皮卷绘制的地图。
墨清楠走过去,展开地图,上面用朱砂和墨笔,详细标注了烽燧原大大小小数十个势力的分布、兵力,甚至还有几条隐秘的商道。
这幅图的价值,远在那些金银珠宝之上。
墨清楠没有浪费时间去欣赏这些财富。对她而言,这些都只是资源。
她站在密室中央,伸出右手,小小的手掌张开。
一股无形的波动以她为中心扩散开来。
一箱箱金元宝,凭空消失。
一箱箱珠宝玉器,不见踪影。
墙角的账册和地图,也悄无声息地从书架上飞起,没入空气之中。
整个过程快得不可思议,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原本堆满财宝的密室,就变得空空荡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