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彻底疯狂的人们
陆甚刚跨出门，一股混杂着血腥与腐朽的恶臭便扑面而来。
屋外的空地上早已挤满了人，黑压压的一片，正是村里的村民——
他们全都眼神空洞，脸上带着与电影院里那些人如出一辙的扭曲狂热，手中紧紧攥着针线。
人群中央，一个庞然大物被众人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赫然是珠枝他们变成的那只怪物！
这些人居然去鬼屋把怪物抬出来了！？
疯了！都疯了！
两个壮实的村民正架着脸色惨白的公一，另几个则死死拽着浑身发抖的纱由里，将两人死死按在怪物身上。
公一挣扎得额角都是汗，却怎么也挣不脱，只能拼尽全力嘶吼：“你们疯了！放开我妹妹！”
纱由里哭得浑身抽搐，泪水模糊了视线，声音细弱却满是绝望：“求求你们……放过我们吧……”
“吵什么！”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妇尖声打断，语气里满是狂热的笃定，“只有缝进‘神明’的身体里，我们才能永远不孤独！”
“缝进去！”人群里突然有人高喊，随即响起一片整齐划一的响应，“缝进去！都缝进去！”
村民们簇拥在怪物身边，陆甚这才看清，怪物身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缝线，早已缝着不少村民的肢体，模样狰狞又诡异。
珠枝的头颅圆睁着双眼，眼球布满血丝，从喉咙里挤出嘶哑的呐喊：“不是……我们不是神明……”
岩崎的头就贴在珠枝旁边，他满眼惊恐地想要阻止：“不要缝……求求你们……不要再缝人进来了……”
可狂热的村民们完全听不见这些哀求，他们眼里只剩下“永远不孤独”的执念，只想把所有人都缝进怪物的身体里。
有人高高举起针线，尖锐的针头直直对准了纱由里和公一的皮肉。
不过瞬间，就将他们牢牢缝在了怪物身上。
“公一，纱由里”陆甚下意识向前一步，想要把他们拉出来。
“别白费力气了！”富江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她一把拉住陆甚的后领，将他往后拽了半步，语气带着罕见的急切，“他们已经和怪物黏在一起了，再拖下去我们也会被缠上！”
陆甚回头，只见富江脸色凝重，眼底是从未有过的警惕。
而另一侧的富海正抬脚踹开一个扑上来的村民，余光扫过四周，脸色愈发难看：“快走！人越来越多了！”
陆甚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心脏猛地一沉——远处的村口、巷口，甚至田间小路上，都有黑压压的人影往这边涌来。
他心里一阵惊惧，这个协会居然已经渗透那么深了吗？政府还管的了吗？
公一和纱由里的惨叫声还在耳边回荡，可陆甚知道，富江和富海说得对，再不走，他们就真的走不了了。
富江拽着他的胳膊，富海则挡在两人身前，一脚一个踹翻试图靠近的村民。
陆甚最后看了一眼被缝在怪物身上的公一和纱由里，他们的眼神里满是哀求与绝望，可他却无能为力。
富江拽着他转身就往屋里冲，富海紧随其后，反手就将门“砰”地一声甩上。
“咚咚咚——”门板被撞得剧烈晃动，仿佛下一秒就要被汹涌的人潮冲破。
就在这时，阁楼传来一阵细碎的声响，陆甚抬头望去，只见双一骑着一个半人高的木偶人，从阁楼跳了下来，木偶人的关节咯吱作响，动作却异常灵活。
“我跟你们一起走！”少年脸上没了往日的顽劣，眼底都是恐惧，说话间已经骑着木偶人冲到了几人身后。
原来刚才混乱四起时，他一直躲在阁楼里。
“走后门！”富海当机立断，一把推开通往后院的侧门，率先冲了出去。
富江拽着陆甚紧随其后，双一骑着木偶人跟在后面。
沿途的景象触目惊心——两侧住宅的门都大开着，不时有没被蛊惑的村民被拖拽着从屋里出来，被那些狂热分子强行按向针线，密密麻麻的缝线很快就缠上了他们的肢体。
那些疯狂的人很快发现了逃窜的他们，眼中瞬间燃起更甚的狂热，朝着他们涌来。
富江与富海对视一眼，无需多言，两人同时转身，一左一右挡在了陆甚面前。
富海从口袋里掏出之前用过的喷剂，朝着冲在最前面的人喷去，可人实在太多了，这点喷剂根本不够，还有源源不断的人涌来。
“人太多了，喷剂没用！”富海咬牙，一脚踹飞一个村民，转头对着双一吼道，“你带着甚先走！我们等会追上！”
双一也不含糊，拍了拍身下的木偶人，冲着陆甚喊道：“快上来！”
陆甚来不及多想，借着双一伸出的手，翻身坐上了木偶人的后背。
富江深深看了陆甚一眼，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即与富海一同迎向了村民。
陆甚坐在木偶人上，看着富江和富海被越来越多的村民包围，心头一紧。
不禁有些心软了，他们虽然骗他，可是也真心喜欢他啊！
只是眼下的情况容不得半分犹豫，陆甚狠狠心，强迫自己移开目光，再也不回头。
看着陆甚和双一骑着木偶人消失在巷口，富江与富海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
他们不想让爱人看到自己的真身——那副扭曲狰狞的模样，连他们自己都不愿多看一眼，更遑论是藏在心底珍之又重的人。
这份偏执到极致的爱恋里，终究藏着一丝不愿被爱人窥见的自卑，还有对被厌恶、被抛弃的深深恐惧。
念头刚落，两人的身体便同时发生了异变，皮肤下的细胞疯狂蠕动、增殖，凸起的轮廓在衣衫下不断翻滚，原本姣好的身形瞬间扭曲变形，朝着不可名状的模样蜕变而去。
头上长出多张脸，身体上出现多个身躯，肉色的触手如同破土而出的藤蔓，从四肢百骸中喷涌而出。
冲在最前面的村民还没来得及靠近，就被粗壮的触手死死缠住，触手像鞭子一样，把这些疯狂的人甩出去。
这是他们第一次主动展露怪物的形态。
长久以来，他们一直刻意压抑着这份异变，不愿承认自己是脱离常轨的怪物，可此刻，为了心中最重要的那个人，他们甘愿卸下所有伪装。
他们用这种最狰狞的方式，为陆甚扫清退路，将所有疯狂的追兵牢牢挡在身后。
木偶人在狭窄的巷子里疾驰，陆甚紧紧抓着木偶人的边缘，脑子里却总是不由自主想着富江们——
他们骗他、缠他，可刚才挡在他身前的背影，又带着不容置疑的真心。
就在这时，双一突然勒住了木偶人。
巷口拐角处，两个熟悉的身影蜷缩在地上，正是之前袭击纱由里的那两个女生。
此刻她们的身体被麻线死死缝在一起，胳膊与胳膊、腰腹与腰腹紧密相连，缝线深深嵌入皮肉，暗红色的血渍浸透了衣衫。
两人脸色惨白如纸，气息奄奄，看到陆甚和双一，浑浊的眼睛里突然迸发出一丝希冀。
“救……救救我们……”她们艰难地抬起被缝在一起的手，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我们不想这样……求你们……”
陆甚看了一眼，有些看不下去，这协会到底是什么邪门组织，非要把人弄成这样！
双一低头瞥了她们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恶劣的笑容，嘲笑道：“丑八怪！我为什么要救你们？你们之前不是很嚣张吗？”
这句话彻底点燃了两人积压的绝望与愤怒。
她们不顾缝线拉扯皮肉的剧痛，凭着一股蛮力，同手同脚地朝着双一扑来。
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想要撕碎眼前这个嘲讽她们的少年。
可被缝合的身体根本无法协调，刚跑两步就重心失衡，“扑通”一声重重摔在地上。
“咔嚓——”
清脆的骨骼断裂声在寂静的巷子里格外刺耳，两人身体抽搐了两下，便彻底没了气息。
双一撇了撇嘴，不再看她们，跳下木偶人，抬手在木偶人胸口的凹槽处一按。
“咔哒”一声轻响，木偶人的胸腔竟像精致的机关盒般缓缓展开，里面赫然镶嵌着一个等身高的布偶人——
发丝的纹路、眉眼的弧度，甚至衣角的褶皱，都与陆甚一模一样。
陆甚惊得下意识后退半步，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又绕着布偶人转了一圈。
眼底的诧异渐渐变成了赞叹：“你居然真的能做得这么像！连我耳后的小痣都没落下。”
双一的手艺竟精湛到了这种地步，不愧是漫画里，能做出以假乱真布偶老师的绝顶手作人，布偶老师可是上几天课都没人发现。
“嘻嘻嘻，我可是双一大人！”少年得意地扬起下巴，眼底闪过一丝狡黠，“富江居然敢害我被公一追着揍，哼，你可要好好欺负她！！”
说完他便骑着空了的木偶人，转身跳出了巷子。
巷子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陆甚和那个与他一模一样的布偶人。
布偶人静静地他身边，模仿着他的每一个动作。
陆甚靠着冰冷的墙壁坐下，脑海里乱糟糟的——
就在这时，一股浓郁到极致的甜香突然钻进鼻腔，比之前在房间里闻到的更加勾人。
陆甚下意识地摸向口袋，是那个装着南美特产蜜的玻璃小瓶，刚才的颠簸让瓶盖松了些，琥珀色的蜜液顺着瓶口微微渗出，在月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
连日来的焦虑与疲惫，在这甜香面前瞬间崩塌。
他喉咙干涩得发紧，心底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渴望，只想再尝一口那极致的美味，哪怕只有一口。
陆甚颤抖着掏出蜜罐，拧开瓶盖的瞬间，他再也控制不住，用手指勾起一大坨蜜液送进嘴里——
那味道带着一种让人上瘾的魔力，瞬间抚平了他所有的烦躁与不安。
可就在他闭眼沉溺的刹那，一股遮天蔽日的阴影突然笼罩下来。
他甚至没来得及睁开眼，只听见“咚——”的一声沉闷巨响。
连一丝一毫都未曾感知，陆甚只觉得身体瞬间被拍成一摊烂泥，重重贴在冰冷的石板路上。
他的意识还停留在蜂蜜的甜香里，灵魂却已轻飘飘地脱离了躯壳。
低头望去，曾经的身体已经成了一张不规则形状的纸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