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刃寒紧盯着形态畸变、悬浮于血月之光下的蚀尸娘娘,眉头紧锁,异色瞳中是一片凝重的冰海。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身上那澎湃汹涌、远超之前的恐怖魔压。
体内残存的法力在经脉中加速流转,他握紧手中那柄古朴长剑,剑身微鸣,已然做好了迎接恶战的准备。
蚀尸娘娘脸上那道被翟刃寒留下的细长血痕,在血月之力的滋养下已然愈合,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粉色印记,更添几分邪异。
她伸出尖长、涂着暗红蔻丹的指尖,遥遥指向翟刃寒,说话时声音带着空洞的回响,仿佛自深渊传来:
“翟刃寒,你的确勇气可嘉。看在这份上,本宫允你……选个喜欢的死法。”
翟刃寒屏息凝神,不敢有丝毫轻举妄动,警惕地观察着蚀尸娘娘周身魔气的每一丝流动,寻找着可能的破绽。
蚀尸娘娘见他依旧沉默,冷笑道:“翟刃寒,这是你最后一次开口的机会了。”
翟刃寒眼底暗沉,薄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依旧一言不发。
然而蚀尸娘娘似乎并不需要他的回应,她捧着自己美艳的脸颊,眼神逐渐变得疯狂而迷醉,自顾自地笑道:
“啊~本宫已经开始期待了……你的惨叫,你的求饶声,一定非常……美妙悦耳!”
她猛地张开双臂,悬浮的身姿如同暗夜妖姬,“来吧!用你的痛苦与挣扎,来取悦本宫吧!”
话音未落,她优雅地挥动双手,每一次挥动,都带动起数团巨大而凝实、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暗黑魔气,如同陨石般朝着翟刃寒劈头盖脸地砸去!
“哈哈哈!”
翟刃寒身形急动,如一道黑色闪电般向侧方闪避。
然而,那几团魔气竟如同拥有生命,在半空中硬生生拐过一道诡异的弧度,死死锁定他的气息,紧追不舍!
眼看无法单纯依靠速度摆脱,翟刃寒索性骤然止步转身,面对追来的魔气,边借助步伐巧妙后撤,边急速挥动长剑!
数道凌厉无匹的半月形剑气破空而出,精准地撞上那几团魔气!
“轰!轰轰!”
能量剧烈碰撞、湮灭,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逸散的气流吹得他衣袂猎猎作响。
然而,刚击散这一波,更多的魔气团已接踵而至!
翟刃寒只能不断挥剑,陷入被动防御的境地,根本无法拉近与蚀尸娘娘的距离。
他心中暗啧一声,这样下去只会被不断消耗,必须破局。他紧紧锁定着始终悬浮在穹顶血月光柱下的蚀尸娘娘。
敏锐地察觉到,从始至终,她都未曾离开过月光照耀的范围……
难道,这血月之力不仅是她的增幅器,更是她此刻强大状态的某种……维系?
他快速抬头瞥了一眼那巨大的、无法轻易遮蔽的琉璃天窗,脑中飞速思考着对策。
然而,蚀尸娘娘似乎已经厌倦了这“你逃我追”的游戏。
她不再释放魔气团,转而双手结印,地面与虚空中,瞬间窜出无数条覆盖着暗紫色毒刺、如同活物般的荆棘藤蔓!
它们如同疯狂的毒蛇,从四面八方朝着翟刃寒缠绕、穿刺而去,封死了他所有闪避的空间!
翟刃寒瞳孔一缩,足下猛地发力,身体如同离弦之箭般,向上跃起数米之高!
手中长剑舞动如轮,剑光织成一片密不透风的寒网,将试图缠绕上来的毒荆棘纷纷斩断!
碎屑与毒液四溅。
借着这短暂的空隙,他迅速瞥了一眼蚀尸娘娘的位置,心中快速计算着彼此的距离和可能的进攻路线。
却见蚀尸娘娘正一脸狡黠地笑着,那眼神中……似乎并非单纯的杀意。
反而带着一种……期待?
不好!
翟刃寒心头警铃大作,几乎是本能地抬头向上望去——
只见一个由无数粗壮毒荆棘交织而成的、巨大无比的囚笼,不知何时已然悄无声息地悬于他的头顶上方!
此刻,正以雷霆万钧之势,朝着他当头罩下!
速度之快,范围之广,几乎覆盖了他所有可能的落点!
翟刃寒反应极快,在空中强行扭转身形,足尖在侧面一根残留的罗马柱上猛地一蹬,试图借助反作用力将自己如同弹丸般射向囚笼覆盖的范围之外!
但他的速度,终究慢了那囚笼半分!
就在他身体即将完全冲出囚笼范围的刹那,那荆棘囚笼的边缘已然合拢!
眼看身体就要撞上那布满毒刺的牢壁,翟刃寒千钧一发之际,将长剑猛地往身侧笼壁一插,试图强行止住去势!
“嗤!”
剑身与荆棘摩擦出刺耳的声音和火星。
然而,这并非结束!
那巨大的囚笼在合拢的瞬间,竟如同拥有生命般骤然向内急速收缩!
原本尚有些许活动空间的牢笼,瞬间变成了一个紧贴他身体的、布满尖刺的死亡枷锁!
“呃——!”
翟刃寒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有效的规避动作,无数根尖锐的、带着剧毒的荆棘,便已从四面八方狠狠刺入了他的身体!
肩胛、手臂、腰腹、双腿……瞬间被洞穿!
钻心蚀骨的剧痛如同潮水般淹没了他!
温热的鲜血从无数个血窟窿中疯狂涌出,七窍亦渗出殷红的血丝。
那荆棘上的剧毒更是顺着伤口迅速渗入经脉,他猛地喷出一口带着腥甜和乌黑之色的血液。
毒荆棘还在不断收紧,仿佛要将他生生勒断、碾碎!
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被刺穿的伤口,带来撕裂般的痛楚。
蚀尸娘娘悬浮于空,看着他在囚笼中浑身浴血、被毒荆棘贯穿却仍在试图挣扎的模样。
一脸享受地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在品味最醇香的美酒。
“啊~你的鲜血,闻起来真是……淳美动人。就这样白白淌了一地,多可惜啊~”
她看着翟刃寒在如此绝境下依旧不肯放弃的眼神,忍不住发出一声似是赞叹的感叹:
“你确实……不愧是翟家千年一遇的‘奇才’,总算给了本宫那么一点……惊喜。”
时间又过去了半刻钟,囚笼中的挣扎逐渐微弱下去,最终,那片被荆棘缠绕的区域,再无声息。
蚀尸娘娘见状,脸上闪过一丝无趣:“算了,看来惊喜到此为止。本宫……会好好‘享用’的。”
她意兴阑珊地摆了摆手,随着她的动作,殿堂角落的空地上,魔力波动。
李二韦和其他几个昏迷不醒的孩子,如同被无形之手搬运般,凭空出现在了那里。
蚀尸娘娘眯着那双血红的竖瞳,目光在孩子们身上扫过,如同在菜市场挑选食材。
秉持着“最好吃的要留到最后”的恶劣趣味,她决定先在这些看起来“普通”的孩子里挑一个开胃。
最终,她的目光落在了身形相对高挑些的李二韦身上。
蚀尸娘娘勾了勾手指,一股魔力便将昏迷的李二韦提了起来,缓缓朝她飞去。
她张开红唇,露出尖锐的牙齿,准备品尝这第一道“点心”——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那原本死寂的、被荆棘彻底包裹的囚笼,猛然迸发出一道刺目欲盲的、蕴含着极致净化与毁灭气息的金色光芒!
蚀尸娘娘的动作瞬间僵住,猛地转头看向囚笼,血红的竖瞳中非但没有惊怒,反而爆发出更加浓烈和期待的光芒!
她就知道!
这个被称作“奇才”的家伙,绝不会如此轻易地死去!
这突如其来的异变让她毫不犹豫地抛下了近在咫尺的李二韦,任由他摔落在地,所有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那光芒越来越盛的囚笼之上!
不过瞬息之间——
“锵——!”
一道仿佛能撕裂灵魂的剑鸣响彻大殿!
紧接着,一道凝聚了全部力量、璀璨到极致的剑光,如同破晓的第一缕阳光,硬生生从内部撕裂了坚固的毒荆棘囚笼,腾空闪现!
蚀尸娘娘还处于这突如其来的震撼之中,甚至忘了闪躲。
她的视线被那道剑光占据,随即,一道浑身浴血、如同从地狱归来的身影,携带着一往无前的惨烈杀气,破开荆棘。
以一种超越她反应的速度,悍然冲至她的面前!
太快了!
快到蚀尸娘娘甚至没能看清翟刃寒此刻的面容——
“噗嗤!”
利器穿透血肉的闷响,清晰得令人头皮发麻。
一股温热的、带着生命力的液体,猛地从胸口喷涌而出,紧接着,是心脏被瞬间洞穿、绞碎的极致痛楚!
蚀尸娘娘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着那柄完全没入自己心口的古朴长剑。
剑柄正握在翟刃寒那只染满鲜血、却依旧稳定得可怕的手中。
直到此时,被一片血红和剧痛模糊的视线才勉强聚焦,她终于看清了翟刃寒此刻的模样——
他浑身几乎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密密麻麻的血窟窿遍布全身,仍在汩汩地向外淌着鲜血。
原本冷白如初雪的肌肤,此刻大片大片地泛着深沉的、不祥的紫黑色,那是剧毒深入骨髓的征兆。
黑色的毒血与红色的鲜血交织,将他染成了一个血人,衬着那双因剧痛和决绝,而显得更加冰冷破碎的异色瞳。
呈现出一种濒临毁灭、却又带着惊心动魄的坚韧与残酷的美感。
那张年轻俊美的脸上,也沾染着血污与紫痕,却更添了几分修罗般的戾气。
这一剑蕴含的力量极其恐怖,蚀尸娘娘瞪大双眼,被长剑贯穿心脏。
又被那巨大的冲击力带着,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向后狠狠砸在坚硬的墙壁上,发出“嘭”的一声巨响!
翟刃寒死死握住剑柄,没有半分松手,硬是用这柄传承自家族、铭刻着斩妖除魔信念的长剑,将蚀尸娘娘牢牢地钉在了墙上!
一离开血月光柱的笼罩范围,蚀尸娘娘能清晰地感觉到,体内汹涌的魔力和强大的自愈能力都在快速衰退!
她呕出一大口暗紫色的妖血,血液溅落在剑身之上,立刻被其上蕴含的纯净净化之力灼烧,发出“嗤嗤”的声响,化作青烟消散。
翟刃寒强忍着周身如同凌迟般的剧痛,和毒素侵蚀经脉的麻痹感,毫不犹豫地心中默念口诀。
催动了他所能施展的、翟家最高深的诛邪秘法——
“九霄……破魔真诀!”
言出法随!
长剑之上,骤然爆发出无比神圣、炽烈的金色光芒!
那光芒如同太阳核心般灼热,蕴含着至阳至刚的破魔之力,瞬间灌入蚀尸娘娘的魔躯,疯狂地净化、摧毁着她的一切生机!
“啊啊啊啊啊——!!!”
蚀尸娘娘发出了凄厉到无法形容的尖锐惨嚎,整个魔躯在那神圣光芒中剧烈地痉挛、扭曲!
她强忍着灵魂都被灼烧的痛苦,伸出手想要抓住剑身,将其拔出——
然而,她的指尖仅仅是刚刚触碰到那燃烧着金色光焰的剑身——
“嗤!”
如同冰雪遇上烈阳,她的手指瞬间被那股强大的净化之力汽化、切断!
连一丝痕迹都未曾留下!
翟刃寒同样承受着巨大的负担,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正随着鲜血和法力的过度透支而飞速流逝,毒素更是如同附骨之疽,侵蚀着他的意识。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或许下一刻就会彻底倒下,甚至死亡。
但在此之前,他必须……斩尽妖魔!
翟刃寒摒弃所有杂念,不顾一切地催动体内最后一丝本源法力,将其毫无保留地注入剑中。
彻底引爆了“九霄破魔真诀”的全部威能!
金色的光芒瞬间将蚀尸娘娘完全吞噬!
她连最后的惨叫都无法发出,只能猛地仰起头,七窍之中流出浓稠的暗紫色血液,浑身如同触电般剧烈地抽搐、痉挛!
最终,所有的挣扎戛然而止,脑袋无力地垂落下去……彻底没了声息。
只有那柄长剑,依旧将她死死地钉在墙上,金色的光焰缓缓熄灭,只留下焦黑的痕迹。
翟刃寒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那支撑着他的意志仿佛瞬间崩塌。他再也无法站立,虚脱地向前倒去,重重地摔在冰冷的地面上。
仿佛直到此刻,那被强行压抑的、遍布全身的恐怖伤痛才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
翟刃寒微微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和铁锈般的疼痛。
视线被一片血红笼罩,模糊不清,所能看到的肌肤,无一不是骇人的深紫与乌黑交织。
体温在迅速流失,寒冷的感觉从四肢百骸蔓延开来。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跳声变得越来越缓慢、微弱。
他不再挣扎,也不再试图调动任何力量,只是静静地躺在那里,异色瞳失焦地望着宫殿华丽的穹顶,任由意识一点点沉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与冰冷之中。
这濒死的寂静,竟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宁静。
然而,这片宁静并未持续太久。
模糊的、仿佛从极远地方传来的声音,强行穿透了他逐渐沉寂的感知。
先是玄珥那带着惊慌失措、甚至破了音的尖叫声,如同利刺般扎入耳膜:“翟刃寒!!!”
紧接着,是那个总是带着温和,此刻却充满了焦急与担忧的、清冽的嗓音,是黎白鸢:“快!给他治疗!”
……是他们的声音。
翟刃寒涣散的意识捕捉到了这熟悉的音调。在彻底沉入黑暗之前,这似乎是唯一掠过他心头的、模糊而短暂的感知。
他没有力气再去思考,也无法做出任何回应,沉重的眼皮终于彻底阖上,意识彻底断绝,陷入了无边的死寂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