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带着暖意吹入磐石港,海面上漂浮的冰凌早已消融,战火的痕迹在慢慢褪去。
陈启明站在新落成的观潮台上,望着远处海平线上几个模糊的船影,手中的望远镜缓缓调整着焦距。
三艘广船,两艘福船,看吃水不像是战船。雷震在一旁禀报,船队悬挂的是闽浙商会的旗帜,但队形不像是普通商队。
船队在港外下锚,只放下一艘小艇朝着码头驶来。小艇上除了水手,只站着一位青衫文士和两名随从。
在下泉州海商陈怀远,特来拜会陈首领。文士递上的名帖质地特殊,带着淡淡的檀香,听闻望安岛大破倭寇,特来道贺,也想与贵岛谈笔生意。
陈启明注意到文士的官话带着些许闽南口音,但举止气度不像寻常商人。
议事厅内,陈怀远开门见山:陈某在满剌加、暹罗都有生意,此次带来了一批南洋特产,想换贵岛的新式火器。
雷震立即皱眉:我们的火器从不外售。
陈怀远微微一笑,从袖中取出一卷海图:若用这个交换呢?
海图徐徐展开,上面详细标注着南海季风规律、暗礁分布,甚至还有几条避开佛郎机人控制的秘密航线。
这是我们在南洋经营二十年的心血。陈怀远指着图上的一处标记,比如这里,每年四月会有持续半月的东南风,是前往满剌加的最佳时机。
陈启明心中一动,这份海图的价值确实非同小可。
但他面上不动声色:陈先生为何要找我们合作?
陈怀远叹了口气:实不相瞒,佛郎机人占据满剌加后,对我们华人商贾课以重税。我们需要自保之力。
接下来的谈判持续了整整三日。陈怀远对南洋局势的了解让众人惊叹,从暹罗王室的内斗到佛郎机各大家族的矛盾,他都如数家珍。
佛郎机人内部并非铁板一块。陈怀远透露,葡人贵族与西班牙贵族明争暗斗,这正是我们的机会。
最终,双方达成了一个谨慎的合作协议:望安岛提供二十支新式燧发枪和配套弹药,换取陈怀远的海图和使用商路传递消息的权利。
这只是开始。陈怀远临行前意味深长地说,若合作顺利,我们还可以提供更多帮助。
送走陈怀远后,陈启明立即召集核心人员商议。
此人绝不简单。司徒文首先发言,他对西洋各国的了解太过深入,不像普通商人。
雷震检查过对方送来的样品后也报告:他们带来的苏木、胡椒都是上等货,确实有南洋贸易的实力。
陈启明沉思良久,最终决定:既然他们有我们需要的海图和商路,不妨先合作看看。但要加强戒备,所有交易都要在掌控之中。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陈怀远的船队又来了两次。第一次运来了承诺的南洋特产,第二次则带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这位客人皮肤黝黑,卷发,穿着奇怪的短褂,操着生硬的官话自称来自满剌加葡人商会。
我们会长对陈首领的火器很感兴趣。通过陈怀远翻译,这位葡人代表说,愿意用西洋火炮技术交换。
陈启明断然拒绝:火炮技术关乎海防根本,恕不能交换。
但这次接触让陈启明意识到,陈怀远的商路网络确实通达。
更令人意外的是,第三次来访时,陈怀远带来了一个重磅消息:佛郎机人准备在濠镜澳(澳门)建立据点,已经获得了广东官府的默许。
这个消息让所有人震惊。如果佛郎机人在家门口立足,整个南海格局将发生巨变。
我们必须加快步伐了。陈启明连夜召开紧急会议,要在佛郎机人站稳脚跟前,巩固我们在南洋的地位。
就在这个关键时刻,望安岛的造船厂传来了一个好消息:经过反复试验,第三代明轮船的煤烟问题终于得到解决。
我们改进了锅炉结构,加装了烟气过滤装置。沈继舟兴奋地报告,新船试航时,煤烟减少了七成!
这一技术突破来得正是时候。陈启明当即决定,派遣一支由五艘战船组成的远航船队,由雷震率领,搭载陈怀远的商队前往南洋试探。
临行前,陈启明特意嘱咐雷震:此去南洋,一要摸清佛郎机人的虚实,二要寻找可靠的盟友,三要收集西洋各国的情报。
船队在一个晴朗的早晨扬帆起航。陈启明站在码头上,望着逐渐远去的帆影,心中充满期待,也带着几分忧虑。
两个月后,船队带回的消息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期。
雷震不仅带回了详细的南洋海图,还带来了三位特殊的客人:一位暹罗王室的使者,一位满剌加华人商会的长老,还有一位自称来自爪哇国的香料商人。
更令人惊喜的是,船队还运回了两门佛郎机人的轻型火炮和一批西洋造船的图纸。
这些都是用我们的瓷器换来的。雷震笑着汇报,佛郎机人对我们的青花瓷简直爱不释手。
这次成功的南洋之行,为望安岛打开了一扇通往更广阔世界的大门。
但随着与外界接触的增多,新的挑战也随之而来。
这日清晨,了望塔突然传来警讯:港外出现三艘形制古怪的快船,船身没有任何标识,正以惊人的速度进行侦察。
看船型,像是佛郎机人的侦察船。沈继舟举着望远镜说。
陈启明眉头微皱。看来,望安岛的发展已经引起了西洋势力的注意。
海风吹动他的衣袂,也带来了远方的讯息。海上的棋局越来越复杂,每一步都需要更加谨慎。
但此刻,他心中却充满信心。有了南洋的商路和情报网,望安岛将不再是一座孤岛。
新的征程,已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