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生活对程昱来说，新鲜而充满乐趣。
虽然每周才能回一次城堡见程锦让他有些想念，但校园里丰富多彩的活动、友善的同学都让他感到快乐。
他适应得很快，学业之余，参加了几个感兴趣的社团，周末和节假日则雷打不动地回去和程锦腻在一起，日子过得充实又甜蜜。
然而，渐渐地，程昱感觉到一些不对劲。
程锦似乎……变了。
那种变化很微妙，程昱一开始甚至觉得是自己的错觉。
程锦依旧对他很好，甚至可以说比以前更加细致入微地照顾他，但那种好里面，掺杂了一种让程昱逐渐感到窒息的掌控欲。
起初，只是程锦会状似无意地问起他每天都和哪些同学在一起，做了什么。
程昱只当他是关心，都乐呵呵地说了。
后来，程锦开始对他社交网络上的好友和互动表现出过度的关注，偶尔会指着某个和程昱互动频繁的同学照片，淡淡地问一句“他是谁？”。
再后来，程昱发现，自己身边的朋友似乎在慢慢变少。
原本约好一起打球、吃饭的同学，总会因为各种“意外”而爽约。
一开始程昱并没在意，直到有一次，一个和他关系不错的、性格直率的男生忍不住在只有他们两人时，犹豫地问他：“程昱，你那个叔叔……到底是做什么的？他对你好吗？”
程昱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回答：“他对我很好啊！怎么了？”
那个男生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压低声音说了出来：“他……是不是不太喜欢你和我们走太近？我感觉……有人在盯着我们似的。上次我就想约你去网吧开黑，结果莫名其妙被辅导员叫去谈话，说我带坏同学……还有大刘，他之前不就勾了下你肩膀开玩笑吗？后来他家里好像就出了点小麻烦，虽然解决了，但他现在看到你都绕道走……”
程昱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心里猛地一沉。
他回想起最近种种不寻常：朋友们闪烁的眼神、逐渐疏远的距离、那些莫名其妙的“意外”……一个他不愿意相信的猜测浮上心头。
是程锦。
他在用自己的方式，不动声色地清除掉程昱身边所有可能“过于亲近”的人。
一股凉意顺着脊椎爬上来。
程昱勉强对那个男生笑了笑，搪塞了过去，但心里却乱成了一团麻。
他开始留意观察。
果然，他发现只要自己和哪个同学走得稍近一些，多说了几句话，或者有勾肩搭背这类稍微亲密点的举动，没过多久，那个同学或多或少都会遇到点“小状况”，然后就会悄然和他保持距离。
程昱身边变得“干净”了，但也越来越孤单。
他不再是那个人缘极好、走到哪里都热热闹闹的程昱，很多时候，他都是形单影只。
他尝试过程锦沟通。
“叔叔，我都是大学生了，需要正常的社交。”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
程锦看着他，眼神深邃，语气听不出情绪：“我知道。我没有阻止你社交。”
“可是我的朋友都在疏远我！”程昱有些激动起来，“是不是你……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程锦沉默了片刻，没有直接承认，但也没有否认，只是伸手想抚摸他的头发，被程昱下意识地躲开了。
程锦的手顿在半空，眼神暗了暗，声音低沉：“阿昱，外面的世界很复杂。有些人接近你，未必是真心。我只是在保护你。”
“保护？”程昱觉得有些可笑，更多的是心寒，“用这种让我众叛亲离的方式保护我吗？我只是想交几个朋友，这都不行吗？”
“你有我还不够吗？”程锦看着他，语气里带着一种偏执的认真，“我会给你一切你想要的。你的快乐、你的依赖、你的所有，都只能属于我。”
看着程锦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几乎要将人吞噬的占有欲，程昱感到一阵恐惧和无力。
他第一次清晰地认识到，程锦对他的爱，热烈却也扭曲，带着毁灭性的独占欲。
他喜欢程锦，深爱着这个给了他温暖和依靠的男人。
但他也渴望正常的校园生活，渴望同龄人的友谊。
程锦的爱，像一张温柔却密不透风的网，正将他一点点孤立，与外界隔绝。
程昱看着眼前这个他最爱的人，心里充满了矛盾和痛苦。
他贪恋程锦带给他的安全和宠爱，却又无法忍受这份爱所带来的、日益沉重的枷锁。
和程锦的沟通不欢而散，程昱心里憋着一股无名火。
他实在想不通，程锦都三十多岁的人了，怎么在有些事情上这么幼稚、这么不可理喻！
谁还没有自己的朋友圈了？难道谈恋爱就要与世隔绝吗？
越想越气，程昱决定下周不回去了，就待在大学这边的公寓里。
他想着，自己这次态度强硬一点，程锦肯定会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然后像以前一样来哄他、跟他道歉。
然而，一天，两天……一个星期过去了，程锦别说人影，连个电话都没有主动打来过。
只有李旭每天准时送来三餐，并转达一些程锦关于“天气转凉记得加衣”、“按时吃饭”之类的、无关痛痒的叮嘱。
程昱从最初的赌气，变成了焦躁，最后彻底被点燃了怒火。
好啊！程锦！你够狠！居然真的不来哄我！
在公寓里独自待了快一个月，程昱感觉自己快要憋炸了。
他急需找人倾诉，想也不想就抓起手机，拨通了墨琛的电话。
电话几乎是秒接，墨琛温和的声音传来：“阿昱？”
“啊啊啊啊啊！墨琛！我要气死了！！！”程昱对着电话就是一通咆哮，积压了一个月的委屈、愤怒和不解像开闸的洪水一样倾泻而出，“程锦他就是个混蛋！偏执狂！控制狂！”
他语无伦次地把事情经过倒了一遍，从程锦如何暗中驱赶他的朋友，到他们那次失败的沟通，再到自己赌气不回家对方却无动于衷。
“你说他是不是有病？！啊？我都快没朋友了！他居然还觉得是为我好？现在好了，我不回去，他连个台阶都不给！一个月了！一次都没来找过我！他是不是不爱我了？还是觉得我离不开他，所以有恃无恐？！”程昱气得声音都带了哭腔。
电话那头的墨琛安静地听着，等他发泄得差不多了，才温和地开口：“阿昱，冷静点。为了那种人生气不值得。”
他的声音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他这种行为确实过分了，完全不懂得尊重你的社交需求。这不是爱，是病态的占有欲。”
听到好友的认同，程昱心里舒服了一点，但更多的还是难过：“那我现在该怎么办啊？我……我其实有点想他，但我又不想低头……”
“你没错，不需要低头。”墨琛语气坚定，“这样吧，我最近刚好有空，过去陪你几天？散散心，也免得你一个人胡思乱想。”
程昱听到墨琛要过来，心里先是涌上一股暖流，但随即一个激灵，猛地摇头，尽管对方看不见：“别！你别来！”
他可太了解程锦了。
要是让程锦知道墨琛在这个时候来找他，尤其是他们还在“冷战”期间，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他不想再把墨琛牵扯进来，更不想因为自己让墨琛惹上麻烦。
“为什么？”墨琛有些不解。
“程锦他……他会误会的！而且他那个样子……我怕他对你不利。”程昱声音低了下去，带着担忧，“你就听我吐槽一下就好了。我……我自己再想想办法。”
墨琛在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似乎明白了程昱的顾虑，轻轻叹了口气：“好吧。那你照顾好自己，别太难过了。记住，你值得被更好地对待。如果有需要，随时打电话。我和予宁都在呢。”
挂了电话，程昱瘫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心里空落落的。
墨琛的安慰让他好受了一些，但并没有解决根本问题。
他和程锦之间，好像陷入了一个僵局。
程锦用他的方式“爱”着他，也用他的方式伤害着他。
而他现在，连破局的方向都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