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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景辞被顾时砚按进副驾时,后颈还沾着办公室打印机漏的墨,活像只刚在煤堆里打了滚的猫。

他盯着导航上九曲十八弯的路线,手指在安全带扣上抠得咯吱响:“顾总,商量个事儿——我这肉量顶多算童子鸡,论斤卖真不如超市冷柜里的冻猪五花,您放我下去,我请您喝蜜雪冰城?”

顾时砚握着方向盘的手突然往回收了半寸,真皮座椅发出声闷笑似的 嘎吱声。

他没转头,只从后视镜里斜睨苏景辞一眼,那眼神像在掂量牲口肥瘦:“上周畜牧站报表看了吗?种猪行情涨了三成,尤其你这种能吃能闹腾的,拍卖行能举牌到天亮。”

苏景辞差点把嘴里的口香糖咽下去。他记得上周确实帮顾时砚整理过文件,夹在财经报里的畜牧报表上,种猪照片旁边还印着“高产优质”四个红字——合着这人看报表时顺便把他归类了?

车突然拐进个眼熟的小区,苏景辞扒着车窗往外瞅,差点把隐形眼镜瞪飞:“这不是温燃的住的地方吗?咋来这儿了?”

顾时砚没理他,径直把车塞进地库一个标着“专用”的车位。苏景辞跟着他进电梯时还在嘀咕,等数字跳到“9”,电梯门“叮”地弹开,他看着斜对门温燃家那扇贴着招财猫的防盗门,突然悟了:“你是想让温燃当中间商?他顶多给你换两箱泡面!”

顾时砚掏钥匙开门的动作顿了顿,金属碰撞声在空旷的楼道里撞出回音。门开的瞬间,苏景辞感觉视网膜被狠狠抽了一鞭子——

眼前哪有什么北欧风的羊毛地毯,也没见极简主义的几何吊灯,连老宅里雕着缠枝莲的木屏风都没影。

白花花的水泥墙像刚被剥了皮的大象,露出狰狞的纹路;

地上堆着几个印着“易碎品”的纸箱,边角好像有被老鼠啃出锯齿状的豁口;

天花板上垂着几缕没剪干净的电线,活像吊死鬼的舌头。

苏景辞脑子里突然炸响个电子音,调门比他玩游戏时的系统提示还高:“警告!检测到野生毛坯房!建议玩家配备安全帽进入!”

“顾总,”他伸手摸了把墙,指尖沾着层白灰,“您这是买了套秦始皇陵陪葬坑?还是打算在这拍《流浪地球 3》?”

顾时砚把一串钥匙扔过来,“前年顺手买的,”他踢了踢脚边的纸箱,发出空洞的响声,“装修队明天联系你,看着弄。”

苏景辞捏着钥匙,感觉像攥着块刚从炼丹炉里捞出来的烙铁。“弄……弄成什么样?”他盯着墙角那根锈迹斑斑的水管,“要不搞个工业风?把水管刷成金的,再挂几串风干的腊肠当装饰?”

顾时砚看他一眼,嘴角勾出个极淡的弧度,像用圆规画的:“随便。”说完转身就走,留苏景辞一个人在毛坯房里对着水泥地发呆,脑子里已经开始循环播放《装修避坑指南》里的恐怖故事——比如刷墙刷出个骷髅头什么的。

直到被顾时砚拽进火锅店,苏景辞还没从“坐拥千万级毛坯房”的冲击里缓过神。

他看着眼前咕嘟冒泡的红油锅底,还有服务员端上来的、带着血丝的鲜鸭血,眼睛瞪得比锅里的鹌鹑蛋还圆。

“顾总,”他伸手戳了戳滚烫的锅沿,怀疑自己是不是中了装修队的降头,“excuse me?您确定是这?不是说要去米其林吃那种一口吞的小饼干吗?我昨天还看见您秘书在查松露的产地,说要配 82 年的雪碧。”

顾时砚正用公筷夹起一片毛肚,七上八下涮得比做实验还精准。“问过沈安了,”他把烫好的毛肚扔进苏景辞碗里,“他说现在年轻人都爱来这,说什么……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他顿了顿,像是在嚼这几个字的味道,“明天双休,吃点辣的死不了。”

苏景辞看着他拿起碗,熟练地往里加麻酱,蒜泥、糖,醋小米辣,那手法比给合同盖章还利落,下巴差点掉进锅里。这还是那个在宴会上用银刀叉挑出香菜都嫌掉价的顾时砚吗?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毛坯房激发原始本能”?

【作者是北方人,吃火锅蘸麻酱─=≡Σ(((つ??w??)つ动感光波哔哔哔!!】

“您要是不喜欢,”顾时砚抬眼时,睫毛上沾了点热气,看着倒比平时软和,“换家日料?”

【今天下午的顾时砚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指尖在键盘上敲得格外认真,屏幕上赫然是浏览器页面,搜索栏里明晃晃躺着几个字——“火锅蘸料黄金配比”。

他皱着眉划拉鼠标,眼神比看季度财报还专注。“芝麻酱和花生酱的比例3:1?”他低声嘀咕,伸手拿过旁边的便签本,笔尖悬了悬,又点开另一个帖子,“有人说加腐乳会腻,有人说不加没灵魂……”便签纸上最终落下一行字:腐乳(待定)。

接着他又敲下“火锅必点菜品清单”,看着满屏的推荐,指尖在桌面上轻点。肥牛卷、毛肚、黄喉这些高频出现的词被他圈出来,视线扫到“脑花”时眉头瞬间拧成结,果断划掉;看到“虾滑”时笔尖顿了顿,在后面补了个括号:手工现打的。】

苏景辞赶紧夹了一大筷子黄喉塞进嘴里,辣得直哈气,眼泪却笑出来了:“喜欢!怎么不喜欢!”他含糊不清地说,红油顺着嘴角往下淌,“顾总,您这是打算体验生活?那下次去吃路边摊呗?我知道有家烤冷面,加两个蛋还送根辣条,老板能把酱刷成梵高星空那味儿!”

顾时砚看着他被辣得通红的鼻尖,突然伸手抽了张纸巾。苏景辞还以为他要给自己擦嘴,结果这人慢悠悠擦了擦自己溅上油星的袖口,语气里却带着点藏不住的纵容:“先把你嘴角的辣椒擦干净,再琢磨梵高的辣条。”

苏景辞嘿嘿笑着抢过纸巾,心里突然有点痒。他看着顾时砚低头涮肉的侧脸,暖黄的灯光在他轮廓上洇出层毛茸茸的边,突然觉得这比老宅里那盏价值百万的水晶灯顺眼多了。

至于那套毛坯房……管它装成什么样呢。苏景辞咬着肥牛卷想,反正钥匙在他手里,到时候偷偷在阳台装个投篮框,再把顾时砚的书房改成游戏室,谁也管不着。

锅里的红油还在咕嘟,毛肚的脆响混着两人的笑声,在烟火气里泡得软乎乎的。苏景辞偷偷瞄了眼顾时砚,看见他碗里堆着自己爱吃的嫩牛肉,突然觉得——

其实毛坯房也挺好,至少能装下两个人的,乱七八糟的生活。

周六清晨六点半,苏景辞的生物钟还没从“再睡亿分钟”的模式切换过来,就被床头柜传来的、像是啄木鸟啄铁皮的震动声惊醒。

他摸过手机,屏幕上“顾时砚”三个字亮得刺眼,接起电话就听见那头中气十足的声音:“楼下等你,穿跑鞋。”

“顾总,”苏景辞闭着眼和周公拔河,“劳动法都规定周末要休息,您这属于非法压榨劳动力……”

“苏景辞!”

苏景辞猛地坐起来,手机差点砸脸上。他盯着微信,认命地套上运动服,下楼就看见顾时砚穿着一身限量版运动装,站在价值七位数的越野车旁,活像把奢侈品店搬进了小区绿化带。

“今天换个路线。”顾时砚长腿一迈,率先跑起来。苏景辞跟在后面,看着这人跑步姿势标准得能上体育教材,再低头看看自己顺拐的左脚,怀疑这位大总裁怕不是偷偷报了奥运预备队。

跑着跑着,苏景辞闻到一股混杂着油条、豆浆和生葱的香味,抬头看见前方人头攒动,红色蓝色的塑料棚子挤成一片,扩音喇叭里循环播放着“甜过初恋的草莓,十块钱三斤”。

“顾总,咱这是……跑早市来了?”苏景辞惊得差点咬到舌头。在他的认知里,顾时砚这种级别的人物,早餐应该是米其林三星大厨现做的,用银盘子端上来,旁边还得站个小提琴手伴奏。

顾时砚没说话,径直走到一个卖豆腐脑的摊子前,熟稔地喊:“老板,两碗咸的,多放辣油。”

苏景辞眼睁睁看着平时连签字笔尖角度都要精确到毫米的顾时砚,接过一个印着“福满多”的塑料碗,用一次性勺子舀起一勺豆腐脑,眉头都没皱一下。更惊悚的是,他还转头问:“要不要加个茶叶蛋?这家的蛋黄是溏心的。”

接下来的十分钟,苏景辞的世界观被反复捶打。顾时砚不仅会跟摊主讨价还价——“这包子五块钱四个卖不卖?不卖我去隔壁买了”,还能精准挑出最新鲜的油条,甚至知道哪家的豆浆是现磨的,哪家的煎饼果子加双蛋会偷偷多抹甜面酱。

最后两人提着六个塑料袋往回走,苏景辞看着顾时砚手腕上那块能买下这整条早市的手表,正拎着一兜刚出锅的糖糕,塑料袋把手勒出红印也毫不在意,突然觉得这人好像有点抽象——就像看见熊猫蹲在路边啃辣条,离谱中透着点接地气的可爱。

“你以前经常来?”苏景辞忍不住问。

“小时候住这附近,我妈还在的时候经常来。”顾时砚语气平淡,咬了口糖糕,糖渣沾在嘴角。

苏景辞盯着那点晶莹的糖粒,突然觉得这位大总裁好像也不是那么遥不可及,就是有点……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

傍晚,顾时砚把车开到郊外的空地上,冲苏景辞扬下巴:“上来。”

苏景辞看着那辆线条流畅的黑色跑车,车标闪得他眼睛疼。他查过,光这一个轮胎都比他三年的工资贵。“顾总,要不还是算了吧,”他往后缩了缩,“我怕把你这车磕出个印子,卖了我都赔不起。”

“有保险。”顾时砚言简意赅,拉开车门把他塞了进去。

苏景辞刚握住方向盘,手心就开始冒汗,感觉自己不是在开车,是在捧着一摞青花瓷走钢丝。顾时砚坐在副驾,声音平静:“踩离合,挂一档。”

苏景辞手忙脚乱,脚底下跟拌了蒜似的,刚松开手刹,车子“哐当”一声熄火了。

他吓得一哆嗦,转头看顾时砚,后者面无表情,仿佛刚才那下不是在他心肝宝贝车上发生的。

“重新来。”

第二次,车子往前挪了半米,又熄火了。苏景辞欲哭无泪:“顾总,要不咱还是找个教练车吧,那玩意儿抗造。”

“没事。”顾时砚指了指仪表盘,“你看,油量还够你熄五十次火。”

苏景辞:“……” 这安慰还不如不说。

好不容易车子动起来了,苏景辞紧张得浑身僵硬,眼睛瞪得像铜铃,嘴里念念有词:“左边有石头,右边有草,前面……前面是空气,太好了!”

顾时砚看着他把跑车开出拖拉机的气势,嘴角几不可查地抽了抽:“放松点,你这姿势,像是要去参加拔河比赛。”

“我这是怕它不高兴!”苏景辞辩解,“你看它多高贵,肯定没被这么新手的人开过,万一它闹脾气怎么办?”

顾时砚被他逗笑了,低沉的笑声在车厢里散开:“它是车,不是祖宗。”

就在苏景辞稍微放松的时候,前方突然窜出来一只野猫,他吓得猛打方向盘,车子“吱呀”一声拐了个S形,差点冲上旁边的土坡。

顾时砚眼疾手快拉住手刹,车子稳稳停下,两人都松了口气。

苏景辞拍着胸口,感觉魂都快飞了:“吓死我了,幸好没撞到猫,也幸好没撞到车……不是,我的意思是,猫没事就好。”

顾时砚看着他语无伦次的样子,突然倾身靠近。苏景辞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味,心跳瞬间从“吓死了”变成“怎么回事”,刚想往后躲,就听见顾时砚说:“安全带歪了。”

温热的指尖碰到他的肩膀,把安全带系好,顾时砚坐回原位,语气恢复了平时的冷静:“再试一次,这次慢点。”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跑车在空地上歪歪扭扭地前进,偶尔熄火,偶尔发出奇怪的声响,但副驾的人始终没再抱怨一句。

苏景辞渐渐不那么怕了,甚至敢偷偷瞟一眼顾时砚,发现这位大总裁正看着窗外,侧脸在晚霞里柔和了许多。

“顾总,”他突然开口,“你说我要是真把你这车撞了,保险能赔吗?”

顾时砚转头看他,眼神里带着点笑意:“能。不过你要是考下驾照,我可以考虑……让你多撞几次练手。”

苏景辞:“……谢谢您啊,大可不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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