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几日的颠簸,将城市的喧嚣与废墟远远甩在身后。当白庸带着林凡终于踏入滇西这片广袤无垠的原始森林时,一股混合着泥土、腐殖质和某种奇异清香的浓郁气息扑面而来,几乎让林凡有些窒息。
这里的空气不再是城市里那种充斥着恐慌与破碎感的尘埃,而是厚重、湿润,充满了野蛮的生机。参天古木遮天蔽日,藤蔓如巨蟒般缠绕,阳光只能透过层层叠叠的叶隙,投下斑驳陆离的光柱。各种从未听过的鸟鸣虫嘶在耳边交织,形成一首古老而神秘的交响乐。
然而,在这片极致的生机之下,林凡敏锐地感知到,一种与城市中相似的“异质”正在悄然弥漫。天空那些狰狞的裂痕在这里似乎变得淡了些,但森林本身,却仿佛因为这些裂痕而“活”了过来,充满了未知的危险与机遇。
“感受到了吗?”白庸走在前面,他的白唐装在幽暗的林间显得格外醒目,“这里的灵机,比城市里浓郁百倍。结界破碎,最先受到影响的就是这些人迹罕至、本就接近自然本源之地。《山经》,尤其是《南山经》所载的诸多存在,恐怕会在此地最先显化。”
他的话音刚落,林凡的瞳孔便微微一缩。在他那已然不同的视野里,不远处一株看似普通的、开着淡紫色小花的藤蔓上,正散发着微弱的、如同月华般的清辉。
“那株藤……”林凡下意识地指向它。
白庸瞥了一眼,赞许地点点头:“眼光不错。那是 **‘蒙木’** ,《南山经》有云,‘其华如霞,佩之不惑’。它的灵性初显,花香能宁神静心,抵御低级的精神干扰。对你现阶段稳定心神颇有好处。”
林凡小心翼翼地靠近,果然感觉一股清凉之意萦绕鼻尖,连日来的紧张与焦虑似乎都缓解了几分。他学着白庸的样子,并未采摘,只是深深吸了一口气,感受着那微弱的灵性与自身悸动的共鸣。
继续深入,森林变得更加幽深。白庸开始系统地培训林凡:
“承灵者,首要在于‘控’。控制你的感知,收放自如,否则在灵机浓郁之地,无数信息流会冲垮你的精神。”他教导林凡如何凝神内守,如何在纷杂的灵性光辉中,分辨出哪些是无害的草木之灵,哪些是潜藏的危险。
“看那块青石下的蕨草,”白庸指着一处,“形如鹤翅,那是 **‘栯(you)木’** 的幼苗,《中山经》提及,食之已忧。但它旁边的土壤里,藏着一丝腥煞之气,恐怕有 **‘酸与’** 之类的凶禽灵体蛰伏,其状如蛇,四翼六目,鸣则天下恐。小心,勿用感知惊扰它。”
林凡依言,缓缓收敛自己的感知力,果然发现那蕨草的清新灵气之下,掩盖着一团令人心悸的暗影。他心中凛然,对承灵者的世界有了更直观的认识——祥瑞与凶险,往往只有一线之隔。
数日的林中跋涉与适应,林凡进步神速。他不仅能熟练地辨识多种《山海经》中记载的灵植(如状如榖而赤理的“迷榖”,佩之不迷;又如食之不饥的“祝余”草),更能提前规避一些弱小但麻烦的兽灵。
直到这天傍晚,他们在一片林间空地稍作休憩。
突然,一阵馥郁到令人头晕目眩的异香随风飘来。空地边缘,一株通体翠绿、叶片如翡翠雕琢的小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出花苞,随即绽放出三朵碗口大、色彩斑斓的奇花。花瓣流光溢彩,仿佛凝聚了世间所有鲜艳的颜色。
“**迷榖(误传异种)?不对……这是 ‘葌(jiān)草’!**”白庸脸色微变,“《南山经》有载,‘其华四照,佩之媚人’,但其香气有致幻之能,尤其能吸引……”
他话未说完,林中腥风骤起!
一道赤影如电般从树冠扑下,直取那株葌草!那是一只形似猎豹,却长着一条如同彗星般绚丽长尾的异兽灵体,周身燃烧着淡淡的火焰虚影。
“**狰!**”林凡脑中立刻浮现这个名字,“其状如赤豹,五尾一角,其音如击石!”
这狰兽显然是被葌草的花香与灵性吸引而来,它看都没看林凡和白庸,眼中只有那株即将成熟的灵植。
“好机会!”白庸低喝一声,“林凡,看好了!承灵者之争,有时并非你死我活,而是对‘规则’的利用!”
说罢,他并未召唤白泽全力出手,而是手指轻弹,一道白光射向葌草旁边的土地。顿时,一株看似柔弱的、开着黄色小花的藤蔓疯狂生长,瞬间缠绕上葌草的根茎——那是 **‘黄雚(huán)’** ,《中山经》所载,浴之已疥,但其藤蔓有隔绝气息之效。
葌草的异香骤然减弱大半。
扑到半空的狰兽灵体猛地一滞,眼中露出困惑与暴躁。
与此同时,白庸袖袍一甩,一枚散发着清凉气息的“蒙木”叶片激射而出,打在林凡身旁的一丛 **‘嘉荣’** 草上。嘉荣草,《中山经》云,“生而秀,其高丈余,赤叶赤华,华而不实”,其灵性可激发勇气,抵御恐惧。
一股清凉勇敢之意涌入林凡心田,驱散了因狰兽出现而产生的一丝畏惧。
“现在,”白庸声音沉稳,“收敛所有气息,我们走。”
林凡立刻照做,将自身的灵性波动压至最低,跟着白庸,悄无声息地退入密林阴影之中。
身后,失去了明确目标的狰兽灵体在原地焦躁地咆哮了几声,最终狐疑地看了一眼香气大减的葌草,悻悻地化作一道赤影消失在林间。
脱离危险后,林凡心潮澎湃。他第一次亲身参与(哪怕是旁观和配合)了与异兽灵的“交锋”,没有惊天动地的搏杀,却充满了智慧与对自然法则的理解。
“感受如何?”白庸问道。
林凡深吸一口充满灵机的森林空气,眼中闪烁着明悟的光芒:“我好像……开始有点明白了。承灵者的力量,不仅仅是战斗,更是感知、理解、运用和共存。”
白庸欣慰地笑了:“孺子可教。这片森林,就是最好的课堂。你的‘灵’虽然沉睡,但你的成长,它都能感知到。继续适应,继续感受吧,距离它苏醒的日子,或许不远了。”
林凡重重点头,望向森林更深处的目光里,少了几分迷茫,多了几分探索的坚定。在这片灵机复苏的原始之地,他的承灵者之路,正式启程。而体内那沉睡的古老之灵,依旧是一个引而不发的巨大悬念,等待着破茧而出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