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陆江盯着那团裹着幽蓝纹路的金焰。
命火在丹田烧得发烫,像要穿透血肉,直往火焰里钻。
别去!刘砚秋拽他的手在抖。
他反手握住她的指尖,轻轻掰开。等我。
话音未落,他已冲进火海。
灼热裹住全身,却不疼。
眼前景象骤变。青石板路延伸向虚无,两侧站着十数道身影。
有穿玄甲的将军,有披龙袍的帝王,还有个抱着断剑的少年,眉骨处的疤痕跟他在镜中见过的自己,一模一样。
每代命火宿主。最前的老者开口,白发被无形的风吹得翻卷,想掌控命运的,成了炉灰;想逃离的,也成了炉灰。
少年宿主突然抬头,眼睛里燃着跟外头一样的金焰:你呢?
陆江喉结动了动。
他想起破庙神台第一次签到时的月光,想起茶馆里听书人说玄鼎遗孤时的唾沫星子,想起刘砚秋替老妇包扎伤口时,指尖沾着的药香。
我要它听我的。他说。
老者笑了,皱纹里落满灰烬:你真的准备好了吗?
的一声。
偏殿里传来刀剑相撞的脆响。
沈无尘的刀压着白无瑕的剑,血顺着刀刃往下淌。
他左肩被划开三寸长的口子,护甲碎成铁片挂在身上。
退开!白无瑕腕力一拧,剑尖挑向他咽喉。
沈无尘侧头,剑锋擦着耳垂过去,在墙上刻出火星。
他反手抓住白无瑕手腕,用力一折。这招是先帝亲授的锁龙手,专克内家高手。
一声。
白无瑕的腕骨错位。
她痛得闷哼,另一只手摸向腰间飞针。
够了!沈无尘甩她出去,转身冲向炉台。
岳千钧正往炉里撒红色粉末,袖口沾着暗褐色血渍。那是他刚才用刀鞘砸出来的。
护国令在此!沈无尘踢飞岳千钧手里的瓷瓶,青铜令牌拍在炉台上,先帝说过,动天命炉者,乱臣贼子!
岳千钧撞在柱上,咳出黑血。
他盯着沈无尘腰间的玉牌,突然笑了:你护得住吗?
等炉火燃尽,新帝...新帝...
闭嘴!沈无尘的刀架在他脖子上,给我撑住。
他望向炉台。金焰还在往上窜,映得他脸上的血珠发亮。
刘砚秋扒着偏殿门缝。她数着香灰,第二柱香刚烧到一半。
怀里的药囊被攥得发烫。
师父临终前塞给她的《阴阳枢要》里写过:至阳之火,需阴引破之。她昨日在药铺配了七颗寒玉丸,裹着玄铁屑,此刻正埋在炉台四角。
三、二、一。她默念。
香灰落在地上。
刘砚秋咬着唇冲进去,抓起最后一颗药丸砸向炉心。
寒玉丸撞在金焰上,一声,火焰突然扭曲成漩涡。
就是现在!她扑到炉边,盘起腿。
金焰里爆出蓝芒。
炉台裂缝中渗出黑水,那是岳千钧刚才撒的焚天散。
两种力量撞在一起,火焰发出兽类般的嘶吼。
陆江的额头沁出汗珠。
幻境里的身影开始消散,老者的声音越来越远:选吧...选吧...
他突然笑了。
那些宿主的眼睛里,要么是权欲,要么是恐惧。
而他的命火里,有破庙的月光,有茶馆的茶香,有刘砚秋的药香——那些他拼了命也要守住的东西。
命火不是宿主的选择。他轻声说,是宿主自己的影子。
丹田的命火地炸开。
他感觉有什么东西顺着经脉往上冲,穿过喉咙,撞进眉心。
陆江盘膝坐下。
金焰突然收敛,缩成拳头大的火球,浮在他掌心。
他望着那团火,火也望着他。
该结束了。他说。
掌心的火开始变弱。
先是幽蓝纹路消失,接着金色褪成橙红,最后地灭了。
偏殿里的金焰同时熄灭。
沈无尘踉跄着扶住炉台,白无瑕捂着腕骨瘫在地上,岳千钧昏死过去。
刘砚秋扑过来,抓住陆江的手。
他掌心还留着余温,却没了灼人的热度。
结束了?她问。
结束了。陆江说。
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萧景云掀开门帘,龙袍下摆沾着泥。
他盯着空荡荡的炉台,喉结动了动:朕...输了?
陆江没理他。
他望着刘砚秋,她发梢还沾着炉灰,眼睛却亮得像星子。
从今往后,他说,没有命火之主,只有自由之人。
刘砚秋笑了。她从怀里摸出块帕子,替他擦脸上的灰。
风从殿门灌进来,卷着炉灰盘旋上升。
等灰散尽,偏殿里只剩他们两个,还有地上那枚刻着的护国令。
而在东海尽头,云雾突然散开。
一座青瓦白墙的岛屿缓缓浮出水面,岛中央的阁楼里,一盏青铜灯静静燃烧。
灯芯上的火苗跳了跳,像在应和什么。
三日后。
陆江坐在屋顶看星星。
刘砚秋端着药碗上来时,他正盯着东方的海面发呆。
想什么呢?她递过药碗。
陆江接过,喝了一口。
是熟悉的甘草味。总觉得...他顿了顿,有什么在等我。
刘砚秋没说话。
她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海面在月光下泛着银波,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