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方的天空突然被一道粗黑的烟柱划破,笔直如剑,在冬末灰蒙蒙的天幕下格外刺目——那是了望哨的敌袭信号。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狼烟接连升起,像死亡的藤蔓,迅速缠绕住岩山部落的心脏。
“敌袭!好多人!”了望战士连滚带爬冲下哨塔,兽皮披风被树枝刮得破烂,声音抖得不成调,“黑压压的,像冬天迁徙的野牛群!”
磐的号角声骤然炸响,短促、急迫,一声叠着一声,在山谷里回荡——这是“全员备战”的最高指令。刹那间,部落像被唤醒的巨兽,所有动作都精准得如同演练过千百次:星领着妇孺往中央长屋和地窖退,老人抱着干粮跑,孩子们攥着打磨好的石弹,紧紧跟在大人身后;战士们则抄起武器,奔向围墙的防御位,铜器碰撞的铿锵声、甲片摩擦的窸窣声,混着急促的脚步声,织成一张紧绷的战网。
林岩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压下心头的悸动。他穿上内衬硬皮、胸口嵌着薄铜片的复合甲,戴上护耳的皮盔,登上围墙后方的木制指挥台。站在这里,能清楚看到远方地平线上的“黑线”——那是赤岩与血爪的联军,正以潮水般的势头涌来,兽皮翻飞间,石斧与投矛的寒光闪烁,海啸般的嚎叫顺着风飘来,震得人耳膜发疼。
侧翼那些涂着血红纹路、动作如野兽般矫捷的身影,就是血爪部落的战士。他们像狼群般窜在赤岩队伍两侧,眼中的凶光,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到。
“都稳住!听我命令!”磐屹立在围墙最前端,铜矛拄在地上,声音压过敌人的喧嚣,像一块定海神石。战士们握紧铜矛,矛尖斜指下方;弓箭手搭箭上弦,箭尾抵在指节;投石手将石弹塞进皮兜,手臂肌肉绷紧,目光死死盯着逼近的敌群。
赤岩联军毫无阵型,只凭着人数优势疯狂冲锋。离围墙五十步时,最前面的几十人突然惨叫着坠入地面——那是林岩提前布置的陷坑,坑底插满削尖的硬木桩,此刻正汩汩冒血。冲锋的势头顿了顿,可后面的人像没看见同伴的尸体,踩着血肉继续往前冲,连犹豫都没有。
“投石队!放!”狩在东侧围墙怒吼。
黑石部落的投石手们同时甩动手臂,皮兜带着石弹划出弧线,“嗡”的一声,密集的石雨砸进敌群。石弹虽小,可力道十足,砸在赤岩战士的头上,瞬间迸出血花;砸在肩膀上,能听见骨头断裂的脆响。敌群的阵型彻底乱了,哀嚎声混着叫骂声,像一锅沸腾的烂粥。
可联军还是冲到了围墙下。粗糙的木梯被架上墙头,带钩的绳索抛上来,勾住墙垛的缝隙。赤岩战士踩着木梯往上爬,手还没抓住墙头,就被等待的铜矛刺穿胸膛——铜矛比石矛更韧、更利,一刺就能穿透兽皮,带出的血珠顺着矛杆往下滴,很快在墙根积成小水洼。
围墙下的尸体越堆越高,有的叠了两层,联军的冲锋却没停。战士们的手臂开始发酸,虎口被矛柄磨出了血,可没人敢退——身后就是家园,退一步,就是妇孺的哭声。
战斗陷入胶着时,赤岩队伍后方突然骚动起来。一群装备更精良的战士簇拥着个高大身影往前挤——是赤岩酋长裂石!他手里拎着柄比人还高的石斧,斧刃上还沾着干涸的血渍,正指着围墙西侧大喊,显然想集中力量打缺口。
“狩!让弩手队瞄准裂石身边的头目!”林岩在指挥台上大喊,声音因紧张有些沙哑。
狩立刻转身,对着围墙后方的掩体挥手:“第一队弩手!上!”
三十名弩手分成三队,此刻第一队十人迅速起身,端着早已上弦的弩,将箭尖对准墙垛的射击孔。他们深吸一口气,手指同时扣下扳机——
“嘣!嘣!嘣!”
弩弦弹动的闷响里,十支弩箭如黑色闪电般飞出,几乎是笔直的轨迹,瞬间跨越百步距离!裂石身边的小头目刚张开嘴要喊,一支弩箭就钉进他的眼眶,他连哼都没哼一声,直挺挺地倒了;另一个举着投矛的头目,弩箭从他锁骨穿进去,带着血珠从后背穿出,他惨叫着跪倒在地,很快没了动静。
裂石反应快得惊人,弩箭飞来时,他猛地侧身,一支箭擦着他的脸颊飞过,在他脸上划开一道血口子;另一支箭“哆”地扎进他的石斧木柄,箭尾还在剧烈震颤。裂石摸了摸脸上的血,盯着岩山围墙,眼中满是震惊——他从没见过这么远、这么准的武器!
弩的威慑让赤岩的指挥乱了,冲锋的势头缓了下来。可还没等岩山战士松口气,西侧围墙突然传来惨叫——那是沼栖人防守的区域!他们擅长用毒,却不熟悉近身搏杀,几个血爪战士踩着同伴的尸体翻上墙头,骨刀挥舞间,两名沼栖战士已经倒在血泊里,缺口瞬间被撕开!
“堵住缺口!”磐目眦欲裂,扔掉手里的断矛,抄起一把铜斧就往西侧冲。他像头暴怒的黑熊,一斧劈在一个血爪战士的肩膀上,直接将人劈下围墙;另一个血爪想从背后偷袭,被磐反手用斧柄砸中脑袋,脑浆溅在墙垛上。
林岩也拔出腰间的青铜短剑,跳下指挥台冲向缺口。他的格斗技巧不如磐,却凭着铜甲的防护,硬生生挡住一个血爪的骨刀,短剑趁机刺进对方的小腹。血爪战士嘶吼着扑上来,林岩往后一躲,身后的黑石战士立刻补上来,铜矛刺穿了血爪的后背。
混乱中,星带着一队妇女冲了上来。她们没拿武器,却冒着箭雨,将受伤的战士拖下墙头,有的递上备用的铜矛,有的用草药布条给伤员包扎,还有人搬起石头,砸向墙下攀爬的敌人。一个年轻妇女被流矢擦伤胳膊,却只是咬着牙,继续把重伤的沼栖战士往地窖拖。
半个时辰后,最后一个血爪战士被砸下围墙,缺口终于堵住了。可岩山的损失也不小——十几名战士永远倒在了围墙上,更多人带着伤,鲜血染红了墙垛,冻成了暗红色的冰碴。
夕阳西下,橘红色的光洒在雪地上,将整片战场染成凄厉的血色。林岩靠在围墙上,看着墙下依旧聚集的敌群,听着身边战士们粗重的呼吸声,心里清楚:这只是第一波进攻。裂石见识了弩的威力,明天一定会换战术,战斗只会更残酷。
夜幕慢慢降临,寒风卷着雪粒,吹过血染的围墙。岩山部落的第一个战斗之夜,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