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往往最为窒息。
就在顾言琛紧锣密鼓地布网,林小溪强自镇定地应对日常时,对手的獠牙,毫无征兆地亮了出来,快、准、狠,直击要害。
那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周三上午。阳光透过巨大的玻璃幕墙,将启明星集团总部照得一片明亮通透。林小溪刚结束一个部门内部会议,正准备梳理下一阶段的工作重点,办公室的门就被急促地敲响。
还没等她应声,门便被推开,进来的是两名面色严肃、穿着公司安保制服的人员,以及一位身着黑色套装、神情刻板的中年女性——集团监察部的负责人,赵总监。
“林副总监,”赵总监的声音没有任何温度,像冰冷的金属,“请立即中止手头一切工作,配合我们进行一项紧急调查。”
整个办公区的空气瞬间凝固。所有同事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惊愕、疑惑、探究的目光齐刷刷地射向林小溪。
小溪的心脏猛地一沉,那股一直萦绕不去的不安感骤然变成了现实。她强迫自己保持冷静,站起身:“赵总监,请问是什么调查?”
赵总监没有直接回答,只是侧身让开一步:“请跟我们去一趟顶楼会议室,集团高层正在召开紧急会议。”
在众目睽睽之下,林小溪被“请”离了办公区。她能感觉到背后那些目光,如同芒刺。经过张莉工位时,她捕捉到对方眼中一闪而过的、几乎难以掩饰的得意。
顶楼,最大的战略会议室。气氛比外面看起来还要凝重十倍。
椭圆形的长桌旁,坐满了集团的核心高管,包括几位平时难得一见的董事。主位上,顾言琛面无表情地坐着,手指间夹着一支未点燃的香烟,目光低垂,看着面前的一份文件,让人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绪。
王超坐在靠近主位的位置,脸色是刻意营造出的沉痛与愤怒。
林小溪被安排在长桌末端,一个仿佛是受审的位置。
会议开始,一位负责信息安全的高管面色铁青地汇报了刚刚发生的紧急情况:就在两小时前,“磐石”项目最核心的用户行为数据模型以及部分尚未公开的战略规划细节,赫然出现在境外某知名暗网交易平台,标价高昂!初步评估,此次泄露给公司带来的潜在损失和声誉影响,不可估量!
会议室里一片哗然。
“查!必须一查到底!”一位董事拍案而起。
“内部排查结果如何?”顾言琛终于抬起头,声音平静,却带着无形的压力。
信息安全高管深吸一口气,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林小溪,艰难地开口:“根据现有的日志记录和权限追踪……所有间接证据都显示,数据泄露前的最后一次非授权、大规模访问行为,其源Ip地址经过伪装,但使用的身份认证密钥……与林小溪副总监的权限高度关联。访问时间点,也恰好在她拥有相关数据最高查询权限的窗口期内。”
虽然没有明指,但所有的矛头,在技术证据的包装下,都精准地指向了林小溪!
“这不可能!”林小溪下意识地反驳,声音因震惊而微微拔高。她终于明白,对方真正的杀招在这里!之前的举报信只是烟雾弹,这才是足以让她万劫不复的致命一击!
“林副总监,我们也希望这是个误会。”王超适时地开口,语气痛心疾首,仿佛无比失望,“但是,铁证如山啊!‘磐石’项目是公司的生命线,现在核心数据泄露,我们必须给董事会,给所有股东一个交代!”他转向顾言琛和其他高管,语气变得激烈,“我建议,立即报警处理!并且,立刻开除林小溪,追究其法律责任!以儆效尤!”
开除!报警!
这两个词像重锤,狠狠砸在林小溪的心上。她脸色瞬间煞白,血液仿佛都凝固了。她下意识地看向顾言琛,那个她唯一能指望的男人。
此刻,所有的目光也都聚焦在了顾言琛身上。等待着他的决断。
会议室里安静得可怕,只剩下压抑的呼吸声。
顾言琛的目光缓缓扫过全场,最后落在了林小溪苍白而倔强的脸上。她的眼神里有惊慌,有无助,但更多的,是一种被冤枉的愤怒和不肯屈服的清澈。
就是这眼神,让他心中的最后一丝疑虑也烟消云散。
在众人或期待、或审视、或幸灾乐祸的目光中,顾言琛缓缓站起身。他没有看王超,也没有看任何质疑者,只是平静地、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清晰地说道:
“在真相没有水落石出之前,任何武断的结论都是不负责任的。”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扫过众人,最终定格在监察部赵总监身上:“林小溪副总监,暂停一切职务,配合公司内部全面调查。”
王超脸上刚要露出得逞的笑容。
顾言琛的下一句话,却让那笑容瞬间僵住:“但是,不解除劳动合同。在调查结果出来之前,她依然是启明星的员工。”
他微微前倾身体,双手撑在桌面上,目光如同出鞘的利剑,带着冰冷的寒意,一字一句地宣布:
“这件事,由我,亲自处理。”
“……”
整个会议室,落针可闻。
由他,亲自处理。
这六个字,重若千钧。不仅仅是对林小溪的维护,更是对在场所有潜在对手的警告——这个人,我保了。谁敢动她,就是与我顾言琛为敌。
王超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他张了张嘴,似乎想反驳,但在顾言琛那慑人的目光逼视下,最终还是没能说出话来。其他原本想附和的高管,也纷纷噤声。
顾言琛不再理会众人的反应,他直起身,对赵总监吩咐道:“赵总监,请带林副总监去办理暂时交接手续。记住,是‘配合调查’,不是‘嫌疑人’。”
他的措辞,刻意区分,再次强调了立场。
赵总监显然也没料到顾言琛会如此强硬地表态,愣了一下,才恭敬地应道:“是,顾总。”
顾言琛最后看了一眼林小溪,那眼神极其复杂,有关切,有安抚,更有一种“交给我”的笃定。然后,他不再停留,率先大步离开了会议室,将一室的震惊、猜疑和暗流,统统甩在了身后。
林小溪看着他离去的挺拔背影,鼻子一酸,强忍了许久的泪水几乎要夺眶而出。但她死死咬住了下唇,强迫自己将眼泪逼了回去。
她不能哭,尤其不能在这里哭。
她跟着赵总监,在一片死寂和无数道含义不明的目光中,默默地离开了会议室。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被迫站上了风口浪尖。停职调查,意味着她将暂时离开这个她奋斗的舞台,意味着她要面对无数的不解和质疑。
但,顾言琛那句“由我亲自处理”,像黑暗中的一座灯塔,给了她支撑下去的力量和一丝微弱的希望。
他信她。
这就够了。
办理停职交接的过程,如同一场无声的凌迟。在众人异样的目光中交出工牌、清理工位,每一步都走得艰难。然而,当她抱着装有私人物品的纸箱,走出公司大门,感受到外面灼热的阳光时,心里却涌起一股奇异的平静。她知道,真正的战斗,或许才刚刚开始。而那个男人,已经为她划下了战场,也立下了守护的誓言。她不知道前路如何,但这一次,她不再是孤身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