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但周围几桌的宾客还是听到了个大概，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交头接耳地议论着。
“陈子墨？是那个天天开着跑车，在晴光菜馆门口摆花的港城阔少？”
“就是他！听说上次还被晏老板当众给教训了一顿，怎么今天还敢来？”
“有好戏看了……”
晏明洲挑了下眉。
他顺着梁家辉的目光看向宴会厅的入口处。
只见陈子墨正局促不安地站在那里，手里还提着一个看起来就很贵重的礼盒，像个做错了事，等着挨训的小学生，与周围这觥筹交错的热闹氛围格格不入。
晏明洲的目光又转向了宴会厅的另一侧。
苏晚晴正被几个服装厂的女老板围着，她们显然对苏晚晴那一身得体的连衣裙很感兴趣，正拉着她叽叽喳喳地讨论着最新的服装款式。
苏晚晴应付着她们，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但那眉宇间却透着疏离和疲惫。
晏明洲心里跟明镜似的。
他收回目光，看着梁家辉，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微笑，语气却不容置喙。
“梁老板，道歉可以。”
“但不是在这里。”
他指了指天花板。
“你让他去二楼的贵宾休息室等着。”
梁家辉愣了一下，没明白他的意思。
晏明洲继续说道：“今天这场合，人多嘴杂。你也不想让你侄子道歉的事，明天就变成《羊城晚报》的头版头条，说他骚扰内地女企业家不成，反遭当众羞辱吧？”
梁家辉一听，瞬间就惊出了一身冷汗！
对啊！
他光想着道歉，却忘了这茬！
今天来的记者可不少！
这要是被他们拍到陈子墨低头认错的照片，再添油加醋地写上一笔，那他们梁家的脸，可就真丢到内地来了！
“哎哟！我的亲老弟！还是你想得周到！”梁家辉一拍大腿，脸上满是感激，“我……我这就让他上去！这就让他上去！”
“等等。”晏明洲又叫住了他。
“还有，”他瞥了一眼不远处的苏晚晴，“今天这事，主角不是我，是苏老板。”
“她愿不愿意见，得她自己说了算。”
“我不会替她做决定。”
梁家辉看着晏明洲，那眼神里除了感激，更多了几分发自内心的敬佩。
……
晏明洲端着一杯果汁，穿过热闹的人群走到了苏晚晴的身边。
“苏老板，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那几个女老板一看到晏明洲，一个个都激动得两眼放光。
“哎呀！是晏老板！”
“晏老板，您那服装厂什么时候招工啊？我侄女可是学服装设计的，天天念叨着想去您那儿上班呢！”
晏明洲笑着跟她们寒暄了几句，这才对苏晚晴说道：“苏老板，借一步说话？”
苏晚晴点了点头，跟着晏明洲走到了宴会厅旁边一个相对安静的露台上。
夜晚的凉风吹在脸上很舒服，也吹散了她心头的一些烦躁。
“怎么了？晏厂长。”
“梁家辉的侄子，陈子墨，想当面跟你道个歉。”晏明洲开门见山，将事情的原委简单地说了一遍。
苏晚晴听完，愣住了。
那双明亮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说实话，她真的不想再见到那个自以为是的港城阔少了。
可……
她看了一眼身旁的晏明洲。
她知道晏明洲和梁家辉是生意伙伴。
如果自己今天把事情做绝了，恐怕……会让他难做。
她沉吟了片刻，最终还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好。”
“我去见他。”
她抬起头，看着晏明洲，“有些话，我也想……当面跟他说清楚。”
-
白天鹅宾馆，二楼贵宾休息室。
欧式的装修风格，厚厚的地毯将所有的声音都吸了进去，显得格外安静。
陈子墨一个人，笔直地站在休息室的中央，没有坐，也没有碰桌上的任何东西。
他换下了一身招摇的名牌西装，只穿着一件最简单的白衬衫和黑色的西裤。
头发也只是简单地梳理过，没有抹发胶，整个人看起来比之前沉静了不少。
听到门口传来一声轻响，他立刻站直了身体，紧张地看向门口。
当看到晏明洲和苏晚晴一前一后地走进来时，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愧疚和紧张。
他没有丝毫的犹豫。
在两人站定之后，对着他们深深地鞠了一躬！
“晏先生，苏小姐……对不起！”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却不敢去看晏明洲，而是直视着苏晚晴，那双曾经充满了轻佻和优越感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满满的真诚和歉意。
“之前的一切，都是我的错。”
“我的追求方式充满了傲慢和自以为是，我以为，只要用钱和那些浮夸的手段，就能打动任何人。我完全没有顾及您的感受，更没有尊重您的事业。”
“我的幼稚和无礼，给您的生意和名誉都带来了极大的困扰。”
“我……”他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我为我之前所有的愚蠢行为，向您……郑重道歉！”
面对陈子墨如此郑重的道歉，苏晚晴心里的那点怨气瞬间就消散了大半。
她本就是个心软的人。
看着眼前这个像是脱胎换骨了一样的年轻人，轻轻地摇了摇头，语气也缓和了下来。
“陈先生，你能这么想，我很高兴。”
“你的道歉，我接受了。”
“之前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她的话礼貌客气，却也带着一丝无法逾越的疏离。
晏明洲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
他只是静静地靠在门口的沙发上，像一个局外人。
陈子墨显然也听出了苏晚晴话里的疏离，他苦笑了一下，那张英俊的脸上闪过一丝黯然。
但他却没有退缩。
他看着苏晚晴，“苏小姐，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您可能都不会相信。”
“但我还是要说，我对你的欣赏是真诚的。”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在宣布一个重要的人生决定，“我向你保证，以后，我绝不会再用那种愚蠢的方式去打扰你的生活。”
“我……会留在广州。”
“我会从零开始，不再依靠家族的背景，用我自己的能力在这里做出一番真正的事业。”
“直到有一天……”他看着苏晚晴，一字一顿地说道，“我有资格，以一个平等的、能让你真正尊重的身份，重新站在你的面前。”
这番话，说得就连一旁旁观的晏明洲都忍不住对他有些刮目相看。
看来，这个言情文男主也不全是草包嘛。
梁家辉在一旁听得是连连点头，激动得眼眶都红了。
他赶紧上前，重重地拍了拍陈子墨的肩膀，对着苏晚晴和晏明洲拼命地打着圆场。
“对对对！这小子，总算是说了句人话！浪子回头金不换嘛！”
“苏老板，晏老弟，你们大人有大量，就再给他一次机会！”
“以后他要是再敢乱来，不用你们动手，我……我亲手打断他的腿！”
就在这略显尴尬又有些微妙的气氛中。
休息室那扇木门被人从外面轻轻地推开了。
顾岩端着两杯香槟，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走了进来。
“这里挺安静的，原来大家都在这儿聊天啊。”
他出现的那么自然，仿佛只是碰巧路过。
但晏明洲却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
顾岩的目光在房间里不着痕迹地扫了一圈，最终落在了陈子墨的身上。
他像是才发现这个陌生人一样，脸上露出疑惑，随意地问了一句：“这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