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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鬼灯世界的安宁

空间裂隙闭合的瞬间,毕邪感觉像是被一股温柔的力量托着,穿过一层薄薄的水膜。失重感骤然消失,脚下传来坚实的触感——不是雪山的冻土,而是熟悉的青石板路,缝隙里还长着几丛倔强的野草,草叶上的露珠滚落在鞋尖,凉丝丝的,带着泥土的腥气。

“这是……北京?”苏晴抱着怀里的小黄狗,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小狗大概是被一路的颠簸吓坏了,缩在她臂弯里发抖,耳朵贴在毛茸茸的背上。眼前是一条胡同,灰墙灰瓦被雨水浸得发深,门墩上爬满了青苔,砖缝里钻出几株瓦松,远处传来早点摊的吆喝声,“油条——刚出锅的油条——”,空气里飘着豆浆的甜香,混杂着煤炉燃烧的烟火气,真实得不像话。

林婉清低头看了看脚下,青石板上还留着昨夜下雨的水洼,倒映着头顶的老槐树。树影婆娑,把光斑投在她翻开的《异闻录》上,书页安安静静地停在最后一页,上面的雪山约定插图旁,不知何时多了一行小字:“归途已至,心安即家。”墨迹还带着点湿润,像是刚写上不久。

“是我们的世界。”毕邪胸口的本源核心轻轻跳动了一下,像是在确认坐标。他能感觉到周围的空间稳定得不像话,没有丝毫裂隙波动,连空气里的尘埃都在按部就班地飘落,落在肩头,带着市井特有的暖意。胡同里的墙根下,几个老头蹲在小马扎上抽着烟袋,烟丝燃烧的味道混着油条香飘过来,有人用京片子搭话:“新来的?住哪院儿啊?”

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胡八一和王胖子(鬼灯世界)正扶着彼此,龇牙咧嘴地站稳。胡八一的军绿色外套上还沾着雪山的雪沫,冻成的冰碴正在阳光下融化,顺着衣摆滴在青石板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王胖子的裤脚被划破了个口子,露出里面打着补丁的秋裤,裤腿上还沾着半片干枯的雪莲花瓣——那是从雪山带出来的最后一点痕迹。

“他娘的……可算脚踏实地了!”王胖子一屁股坐在门墩上,揉着发麻的腿,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顿了顿,突然抽了抽鼻子,眼睛猛地一亮:“这味儿……是豆汁儿?”

果然,胡同口的早点摊前,一个戴着白帽子的大爷正掀开保温桶,热气腾腾的豆汁儿冒着白汽,酸香的味道顺着风飘过来,勾得人舌根发紧。王胖子顿时忘了浑身酸痛,一骨碌爬起来就往摊前冲,军绿色的解放鞋在石板上磕出“噔噔”的响:“大爷!来两碗豆汁儿,十个焦圈,再来两碟辣咸菜!要最酸的那种!”

胡八一无奈地摇摇头,指尖在烟盒上摩挲了两下,转头看向毕邪:“你们打算先去哪儿?我和胖子住的那破院还能凑活,就是久没人住,怕是落满了灰,墙角的爬山虎该爬满窗了。”他说着,摸出烟盒抖了抖,弹出最后一根烟,叼在嘴里却没点燃——大概是想起了Shirley杨总说他抽烟伤肺,说多抽一口,以后陪她逛博物馆的力气都少一分。

阿宁从背包里翻出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显示着熟悉的信号格,旁边跳出“中国移动”四个字。她指尖在屏幕上点了点,拨了个号码,电话接通后,她只说了句“我回来了,去公寓等着”,便挂断了。“我在市区还有套公寓,一直空着,带家具,”她转头看向苏晴和林婉清,目光比平时柔和,“离故宫不远,楼下就有超市,晚上散步能走到景山公园,生活方便。”

苏晴抱着小黄狗,指尖轻轻挠着小狗的下巴,小狗似乎也认得出这是熟悉的地方,不再发抖,反而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手,湿漉漉的。“会不会太麻烦你?”她小声问,声音细得像胡同里的风,眼睛里带着感激,还有点怯生生的——毕竟并肩作战的日子太短,突然住进别人的房子,总觉得不自在。

“麻烦什么?”阿宁嘴角难得勾起一抹浅淡的笑,那笑意像是刚化的冰,带着点生硬,却真实,“咱们也算共患难过,住得近点,有事儿也好照应。”她看向毕邪,眼神沉了沉,“而且,本源核心的事,我还想多跟你聊聊——总觉得影的话没说完,留着后手。”

毕邪点头。他也觉得不安,像有根细小的针藏在心底,时不时刺一下,提醒他雪山深处那道没完全闭合的裂隙,提醒他影最后那句“我们只是开始”。但此刻,看着胡同里来往的行人——提着菜篮子的大妈、骑着二八自行车的大叔、背着书包追跑的孩子,听着自行车的铃铛声“叮铃铃”响,那种踏实的感觉压倒了不安。“先安顿下来再说。”他道,“胡八一,你们呢?有什么打算?”

胡八一摸了摸下巴,烟还是没点燃,捏在手里转了转,转得烟纸都起了毛边:“我跟胖子商量好了,这倒斗的营生,算是彻底不干了。”他望向远处的高楼,玻璃幕墙反射着晨光,把光投在他脸上,“年轻时觉得刺激,现在才明白,安稳日子比什么都金贵。Shirley杨总说,咱仨加起来快一百五十岁了,再跟粽子较劲,怕是要把老骨头留在地底下。”

“没错!”王胖子端着两碗豆汁儿跑回来,碗边沾着褐色的汁渍,他分给胡八一一碗,自己捧着碗吸溜了一大口,酸得龇牙咧嘴,却满足地叹了口气,“胖爷我打算跟老胡开个古玩店,就在潘家园附近,卖卖正经玩意儿,再也不跟机关、粽子打交道了!”他指了指自己的腰,那里还贴着膏药,“这老骨头,经不起折腾了,以后就想每天数着钱,听客人吹吹牛,晚上回家喝两盅,齐活!”

说话间,Shirley杨从胡同口走了过来。她换了身米白色的风衣,头发束成利落的马尾,几缕碎发贴在颈侧,带着点旅途的疲惫,手里提着个银色的行李箱,滚轮在石板上碾出轻微的声响。“我订了后天回美国的机票。”她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行李箱的拉杆,“家族那边还有些事要处理,我父亲留下的一些文件需要签字,大概……要待上小半年。”

胡八一握着豆汁儿碗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碗沿的热气模糊了他的表情。他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喉结滚了滚。

王胖子看出气氛有点沉,赶紧打圆场:“回美国好啊!正好帮咱看看洋玩意儿,什么油画、怀表、银器,说不定能淘点好东西回来,给咱的古玩店镇场子!”他往Shirley杨手里塞了个焦圈,焦圈还带着热气,“尝尝,热乎的,到了美国可吃不着这么地道的,想了也没处买去!”

Shirley杨接过焦圈,指尖碰了碰他的手,带着点暖意。她咬了一小口,酥脆的口感混着芝麻的香,让她想起第一次跟他们来北京时的情景——也是这样的胡同,也是这样的早点摊,王胖子也是塞给她一个焦圈,说“不吃焦圈配豆汁儿,等于白来北京”。“等我处理完那边的事,就回来。”她看着胡八一,眼神认真得像在立誓,“古玩店开业那天,我一定到。”

胡八一终于抬起头,迎上她的目光,点了点头,声音有点哑:“路上小心。”

简单的告别后,Shirley杨拖着行李箱往胡同口走,阳光落在她的风衣上,像镀了层金边,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一直铺到胡八一脚边。胡八一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手里的烟不知何时被捏成了团,烟丝从指缝漏出来,像些细碎的心事。

“行了老胡,”王胖子拍了拍他的肩膀,把剩下的焦圈塞进他手里,焦圈上的芝麻沾了点他的指纹,“又不是不回来了,犯得着跟生离死别似的?走,咱先回院儿看看,收拾收拾,争取下个月就把店开起来!”

胡八一嗯了一声,将焦圈塞进嘴里,慢慢嚼着,芝麻的香混着面香,在舌尖漫开。毕邪看着他们勾肩搭背往胡同深处走的背影,胡八一的军绿色外套和王胖子的花衬衫在灰墙间格外显眼,像幅带着烟火气的画——画里没有机关术,没有尸蹩,只有两个想过安稳日子的男人,踩着青石板,走向属于他们的晚年。

阿宁的公寓在一栋老楼里,没有电梯,楼梯扶手被磨得发亮,每级台阶都有细微的凹陷,是岁月踩出来的痕迹。但屋里打扫得干净,地板擦得能映出人影,三室一厅的格局,朝南的主卧带阳台,阳光斜斜地洒进来,在地板上投出窗格的影子,浮尘在光柱里跳舞。

苏晴抱着小黄狗在阳台上转了圈,栏杆上还留着前任主人挂花盆的挂钩,她指着楼下的石榴树笑道:“你看,这树都结果了。”石榴挂满枝头,青中带红,像些圆滚滚的小灯笼,风一吹,叶子哗啦啦地响。小狗从她怀里探出头,对着石榴树“汪”了一声,声音奶气的。

林婉清把《异闻录》放在客厅的书架上,书架是胡桃木的,边缘被磨得圆润,上面还留着上一任主人的书,大多是历史类的,《明实录》《清稗类钞》《北京史话》……她随手抽出一本《北京史话》,翻了两页,指尖拂过泛黄的纸页,眼神柔和下来:“这里挺好的,像个家。”

阿宁从冰箱里翻出几瓶矿泉水,瓶身还带着点冷凝的水珠,分给众人:“主卧给苏晴和小狗住,朝南,暖和。次卧林婉清住,带个小书桌,方便看书。”她顿了顿,看向毕邪,“毕邪你住客厅的沙发,或者我睡沙发也行。”

“我睡沙发吧。”毕邪道。他走到窗边,往下看,楼下的小花园里,有个老太太正带着孙子晒太阳,小孩手里拿着个拨浪鼓,鼓面是红绸子包的,摇起来“咚咚”响,声音顺着风飘上来。这平凡的画面,让他想起在四姑娘山冰川里的日夜——那里只有风雪和冰棱,连声音都被冻得发脆,哪像此刻,连吵闹都带着暖意。

接下来的日子,像被按下了慢放键。

胡八一和王胖子果然说到做到,在潘家园附近租了个小门面,门脸不大,却收拾得利落。牌匾写着“八一古玩店”,字是胡八一写的,笔锋苍劲,带着股军人的硬朗,王胖子非要在旁边加了个小小的胖娃娃图案,说“显得喜庆”。开业那天,毕邪、苏晴他们都去了。王胖子穿着崭新的中山装,胸前别着朵小红花,给每个来捧场的人递烟递糖,笑得合不拢嘴,露出两排白牙。

“您瞧这瓷瓶,光绪年间的,正经官窑!”王胖子拿着个青花瓶给客人介绍,眼睛瞪得溜圆,手在瓶身上小心翼翼地摩挲,“您再看这玉坠,和田籽料,摸着手感多润……”胡八一在旁边翻白眼,低声道:“别吹太狠,那玉坠是我前儿在地摊儿上二十块钱淘的,料是好料,就是雕工糙了点。”王胖子回头瞪他:“老胡你懂个屁!这叫‘拙朴’,现在就兴这个!”

Shirley杨没能来,但寄了个快递,是块从美国拍卖行拍来的怀表,黄铜外壳,刻着精致的卷草纹,打开后,机芯滴答作响,像在数着时光。王胖子捧着怀表左看右看,啧啧称奇:“还是杨小姐懂行,这玩意儿,镇得住场子!”他把怀表摆在柜台最显眼的位置,旁边放了个小牌儿,写着“非卖品”。

毕邪他们住的公寓里,也渐渐有了生活气息。苏晴在阳台种了几盆多肉,胖乎乎的,透着生气,她给每盆都起了名字,“胖墩”“圆子”“小不点”……小黄狗长大了不少,成了条半大的狼狗,却依旧黏人,总喜欢趴在毕邪脚边睡觉,尾巴时不时扫过他的脚踝,带着点痒意。

林婉清几乎每天都泡在国家图书馆,把《异闻录》里的内容和馆藏的古籍比对,偶尔会拿着笔记本回来,兴奋地跟毕邪说:“你看,这段关于‘本源核心’的记载,跟《山海经》里的‘烛龙珠’对上了!‘烛龙衔珠,照九泉而不灭’,说不定本源核心就是类似的东西!”她的手指在书页上划过,眼里闪着求知的光,像发现了新大陆的探险家。

阿宁则重新接手了公司的事,但不再碰那些危险的探险项目,只做些文物修复和拍卖咨询。她经常加班到很晚,回来时会带些宵夜,有时是烤串,签子上还沾着孜然粒;有时是麻辣烫,汤桶冒着热气。几个人坐在客厅里,围着小茶几,边吃边聊,像家人一样。阿宁话不多,但总记得毕邪不吃香菜,每次都把烤串上的香菜撸掉;记得林婉清爱吃鱼丸,麻辣烫里总会多放两颗;记得苏晴怕辣,特意要微辣的汤底。

毕邪找了份在博物馆整理档案的工作,不算累,却能接触到各种古籍和文物。他负责给一些破损的古籍做登记,用软毛笔蘸着糨糊修补虫蛀的书页。馆长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头,总爱跟他聊起年轻时参与考古的经历,说:“文物这东西,看着静,其实都在说话,就看你听不听得见。你看这张地契,光绪年间的,纸都脆了,但上面的墨迹里,藏着当年这家人的喜怒哀乐呢。”

周末的时候,他们会一起去逛公园。苏晴喜欢喂鸽子,拿着玉米粒站在湖边,一群白鸽围着她,翅膀扑棱棱的,落下的羽毛沾在她发间。林婉清会带着画板,坐在长椅上画风景,笔触细腻,把湖边的柳树画得像笼着层绿雾,连阳光透过柳叶的光斑都画得一丝不苟。阿宁则靠在栏杆上,看着她们笑,偶尔接个工作电话,语气也比以前温和了许多,会跟对方说“不急,我晚点回办公室处理”。

毕邪有时会坐在长椅上,看着她们的身影,胸口的本源核心安安静静的,像颗普通的心跳。他会想起另一个世界的吴邪和张起灵,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也过着这样平静的日子——吴邪是不是还在三叔的铺子里算着账本,张起灵是不是偶尔会去西湖边坐着,看游船划过水面。铜鸟被他挂在客厅的窗边,是用雪山带回的铜片打磨的,有时会对着月亮鸣叫,像是在传递某种讯息,又像在回应远方的同伴。

有一次,王胖子拉着胡八一来看他们,手里提着个沉甸甸的袋子,打开一看,是只烤全羊,油光锃亮的,表皮烤得焦脆,撒着芝麻和孜然,香味能飘出半条街。“咱胖爷的店盈利了!”他得意地拍着胸脯,军绿色的中山装被撑得鼓鼓的,“今儿请你们改善伙食!”

几个人挤在客厅里,围着铺在报纸上的烤全羊,用手抓着吃,油汁蹭得满手都是。王胖子讲着潘家园的趣事,说有个老板想骗他买假玉玺,被他一眼识破:“那家伙的演技,还不如胖爷我演粽子呢!我当时就说,您这玉玺上刻的‘受命于天’,‘天’字少了一横,是想咒皇上断子绝孙啊?吓得他脸都白了!”

胡八一没怎么说话,只是把烤得最嫩的羊腿肉撕下来,放在苏晴和林婉清碗里,自己啃着带点肥油的羊排。他手机屏幕亮了亮,是Shirley杨发来的照片——她站在纽约大都会博物馆的展厅里,面前摆着个中国青花瓷瓶,配了句“这个跟你们店里的很像”。胡八一手指在屏幕上敲了敲,发了张烤全羊的照片回去,配了句“等你回来吃”。没过几秒,手机震了震,Shirley杨回了个笑脸,后面跟着句“记得留只羊腿,要带点肥的”。

夜里,毕邪躺在床上(他后来还是搬进了次卧,阿宁坚持让他住得舒服点,说“沙发睡久了腰会坏”),听着窗外的蝉鸣,偶尔有晚归的汽车驶过,留下短暂的引擎声,像远处传来的潮汐。他摸了摸胸口,本源核心像在轻轻呼吸,温热的触感透过布料渗出来,像有颗小小的太阳贴在心上。他知道这种平静或许是暂时的,影的话、终极之门的秘密,像沉在水底的石头,迟早会浮上来,说不定哪天就会掀起惊涛骇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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