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包厢内,程泽建狠狠将手中的《江陵晚报》拍在桌上,脸色铁青。
张嵩、邵良平、杨天赐、吴毅齐聚一堂,田建德则肃立在杨天赐身后,一言不发。
杨天赐懒散地将双腿架在桌面上,语带讥讽:“程局长,这就是你精心策划的好计策?”
“杨天赐,注意你的态度!”程泽建冷眼相对。
作为江陵市财政局局长,所有国家下拨的水利款项都经他之手。
在这掌控江陵河坝工程的五人中,程泽建虽平日少言,但一旦开口,其他人都得仔细掂量。
财力即是权力,程泽建有足够的底气对其他人指手画画。
面对杨天赐的嘲讽,程泽建颜面尽失。
他原本信誓旦旦要让徐国立难堪,不料反而成全了对方,不仅未能挑起事端,还让徐国立借此机会赢得了民心。
“好了,都是自己人,少说两句。”邵良平再次出面打圆场,笑眯眯道:
“这未必是坏事,至少让我们看清徐国立不是等闲之辈。这也提醒我们,对此人必须严加防范。看来吴达央出事,十有八九是徐国立指使他儿子所为!”
“你如此肯定?吴达央是被部队带走的。”杨天赐表面不以为意,心下却暗自掂量这种可能性。
张嵩用手指轻叩桌面,沉吟道:“表面如此,但别忘了吴达燕和吴达明是被警局带走的。从那个小混混口中我们得知,事发时李怀昌曾率人与吴达央对峙,而徐浪和胡有财就在李怀昌身边。直到后来部队才介入逮捕吴达央。”
他扫视在场众人,继续说道:“也就是说,在部队出动前,李怀昌、徐浪和胡有财已经采取了行动。我推测部队之所以介入,是担心吴达央被警局带走后不便要人。”
对这个解释,连杨天赐也不得不认同。
“吴达央从一开始就是个祸患!我们都清楚他的底细,一直担心他背后有部队盯梢,连累大家。”
“若不是需要城建局这块招牌,又没法把他弄下台,我们才懒得招惹这个麻烦。”
程泽建忽然露出笑容,看向一直沉默的吴毅:“吴局长,城建局的椅子坐得可还舒服?”
“托诸位的福,很是舒服。”吴毅故作拘谨地回答。
这种态度让张嵩等人十分满意,纷纷笑言让他放松些,多在岗位上“做实事”。
张嵩转向杨天赐,沉声道:“杨天赐,我让你对付胡有财,你打算敷衍到什么时候?”
“张局长,我们是合作关系,我没有义务听你差遣。”
杨天赐依旧桀骜不驯,缓缓起身:
“不过既然合作,我自会尽一份力。如何对付胡有财我心中有数,但请各位明白,胡有财身后是封疆大吏的祖父和当年声名显赫的父亲。若我出事,你们一个都别想脱身!”
说完,杨天赐与田建德一前一后离去,留下脸色阴晴不定的张嵩等人。
良久,邵良平才心有余悸地开口:“张局长,真要动胡有财?我担心……”
“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不如赌一把!如果胡有财执意与我们为敌,我们也不必再忌惮胡家!”
张嵩面色无奈,与程泽建、邵良平对视一眼,长叹一声。
……
傍晚时分,经过苏文羽和郭晓雨的精心乔装,徐浪驾车悄然离开隆茂大厦。
按照约定,今晚他将与父亲徐国立一同前往韩家做客。
车刚驶入韩家所在小区,远远就看见徐国立在楼下抽烟,似乎并不急于上楼。
“爸,怎么不上去?”徐浪摇下车窗。
徐国立没有回答,而是打开车门坐进副驾:“我在等你。”
“等我?”
“嗯,我们好久没有好好谈过了。”
徐国立深吸一口烟,目光望向窗外,“说实话,自从你初中住校后,每周只回家两天。”
“那时的你和现在的你,判若两人。我和你妈都很疑惑,学校里真能教这么多东西?”
徐浪挑眉轻笑:“爸,这些问题重要吗?”
“不重要,只是憋久了,不吐不快。”
徐国立弹了弹烟灰,终于转向儿子,“在港城,你竟敢将奥运建筑概念图公之于众。”
“知不知道,一旦走错一步,就不会有现在的安逸日子。以后切记不可鲁莽。”
徐国立叹了口气:“你长大了,我不可能一辈子管着你,你妈都愿意放手,我更不会限制你。”
“曾经担心你年少轻狂误入歧途,但这一个月的观察让我发现,有些事情你已能独当一面。若我们再约束你,反而会限制你的成长。”
徐浪微笑不语。
徐国立伸手轻拍他的肩膀:“你有这样的成就,爸妈都很欣慰。”
“别人知道你是我儿子时那羡慕的目光,让我们很自豪。继续保持。”
“我会的。”
徐国立点点头,掐灭烟蒂,神色忽然严肃:“但有一点让我很纠结——你的私生活。”
“晓雨和冰冰已经够让我头疼了,难道你连韩叔叔的女儿也不放过?”
徐浪一时语塞,没料到话题突然转向,尴尬道:“爸,怎么突然说这个?我和韩叔叔的女儿没什么。”
“真的?”
徐国立目光如炬,显然掌握了什么证据。
徐浪苦笑:“其实从一开始就是个美丽的误会。爸,您相信单相思这回事吗?”
徐国立若有所思,皱眉道:“即便如此,就没想过妥善解决?”
“感情这种事,陷得越深越麻烦。你总不希望我和你韩叔叔见面尴尬吧?”
“爸,已经晚了。”
“晚了?”徐国立脸色一沉。
徐浪急忙解释:“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当单方面感情陷入盲目时,一旦捅破那层窗户纸,很可能酿成悲剧。”
“有这么严重?”徐国立威严地审视着儿子,却发现徐浪不像在夸大其词。
想到这种可能性,徐国立脸色更加难看:“那你打算怎么办?总不能一直拖着吧?”
“船到桥头自然直。目前我能做的只有慢慢疏远。这种事太过突然,恐怕难以接受。”
徐浪无奈苦笑,“爸,您也曾年轻过,这种感觉您应该最清楚。”
“废话!没有爱情哪来的你?”
徐国立笑骂一句,很快恢复严肃:“好,还是那句话,你的事我不干涉,相信你能妥善处理。”
徐国立作势要下车,徐浪忽然开口:“爸,江陵的工作很忙吧?”
徐国立停下动作,重新坐定:“嗯,刚上任有很多事情要熟悉,积压半年的文件还有一大堆待批阅。”
徐浪轻声道:“我和妈只希望您平安。工作上的事,若能偷个懒,或是睁只眼闭只眼,不必事事亲力亲为。”
“小浪,你是想让爸做个不负责任的市长?一辈子背着洗不掉的污点和愧疚?”
徐国立听出儿子的弦外之音,却没有动怒,只是长叹一声:“是不是胡有财跟你说了什么?”
听到这些话,徐浪明白父亲的心意已定。
历史终究没有改变,徐国立那份执着的信念,从未动摇。
徐浪望向窗外,轻声道:“我只是想说,无论爸做什么决定,我和妈都会一如既往支持您。”
“好,好啊。”
徐国立欣慰地拍拍儿子的肩膀。
此刻的他早已不将徐浪当作孩子看待,在某些问题上,甚至能以平辈论交。
事实上,徐国立也猜到儿子可能知晓他打算彻查江陵河坝工程的计划。
虽然不希望儿子涉险,想劝说几句,却不知如何开口。
亲人终究是亲人,从血脉相连的那一刻起,这就成了不可改变的事实。
若徐浪出事,徐国立会毫不犹豫前去营救;反之,若他遭难,儿子也定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这,便是父与子,不可逆,不可改!
这,便是父与子,上辈子未了的缘分,延续为这辈子的半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