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黑气像淬了毒的蛇,带着腐臭的味道,从浊族圣主的幡杆顶端射出,直奔我的心口而来。
速度快得让我根本来不及反应。
胸口刚被文气反噬撕裂的伤口还在渗血,连抬手凝聚屏障的力气都快没了。
我只能眼睁睁看着黑气越来越近,那股寒意几乎要冻住我的血液。
“李兄!小心!”
一声嘶吼猛地炸响在耳边。
我只觉得肩膀被人狠狠一撞,整个人踉跄着往后退了三步,撞在钟楼的石柱上才稳住身形。
抬头时,眼前的景象让我的呼吸瞬间停滞。
陈武站在我刚才的位置,那道黑气正穿透他的左肩,从后背穿出,黑色的血珠顺着他的盔甲往下滴,在地上砸出一个个深色的小坑。
“陈武!” 我疯了似的冲过去,扶住他软下去的身体。
他的盔甲已经被黑气腐蚀出一个大洞,伤口周围的皮肉泛着黑紫色,连呼吸都变得断断续续。
“你疯了?为什么要替我挡?”
我的声音在发抖,指尖碰到他的伤口时,能感觉到那股阴寒正往他的五脏六腑钻。
陈武咧开嘴,想笑,却咳出一口黑血,溅在我的手背上。
“李兄… 俺没事… 护住你… 才能守住城…” 他的手紧紧攥着我的袖子,指节泛白,“俺是武将… 你不能有事…”
这句话说得轻,却像重锤砸在我心上。
他明明连自己的命都快保不住了,还在想着守城,想着护我。
浊族圣主见一击未中,怒吼着挥动幡杆,更多的黑气朝着我们涌来。
张生和老文吏同时大喊:“祭酒!先退!我们挡住!”
张生的《守城吟》再次拔高,文气凝成的屏障挡在我们身前,却被黑气撞得剧烈摇晃,淡金色的光膜上裂纹越来越多。
“退?我不退!”
我抱着陈武,看着他慢慢失去血色的脸,一股从未有过的愤怒和绝望涌上来。
文气可以破敌,可现在连自己的兄弟都护不住,算什么文人?
算什么祭酒?
我猛地抓起地上的狼毫,咬破另一只手指,鲜红的血珠滴在宣纸上,比刚才作《战城南》时更急、更烈。
“今日便作《赠陈武》!”
我嘶吼着,指尖在纸上疾走,血字一个个浮现:“铁骨铮铮立阵前,舍身相护意拳拳。文气为引通经脉,且教忠魂暂驻颜!”
每写一个字,我的文气就往陈武体内灌一分。
这不是杀敌的诗,是救命的诗!
是用我的文胆作引,赌上所有修为的诗!
“诗成,文气爆!”
随着最后一个 “颜” 字落下,宣纸上的血字突然腾空而起,化作一道赤红的光带,顺着陈武的伤口钻了进去。
他原本泛紫的脸色慢慢褪去黑意,呼吸也从断断续续变得平稳了些,虽然还没醒,但至少… 暂时保住了命。
“成了!” 赵小乙的铜铃 “叮铃铃” 响得欢,他从钟楼顶端探出头,兴奋地大喊,“陈武大哥的脸不黑了!祭酒你太厉害了!”
可他的话音刚落,就见浊族圣主的黑袍猛地一掀,十二面黑幡中最粗的主幡突然倒转,幡面的血符文全部亮起。
一股比刚才强十倍的怨念从幡杆底部喷涌而出,直冲向城上空的北斗虚影!
“不好!他要毁主幡!” 老文吏惊呼。
主幡一毁,七星阵就会彻底崩溃,到时候所有文气都会反噬!
我刚要催发《战城南》残留的龙形杀意,就见七个文吏同时往前一步,他们的诵诗声突然变得整齐而响亮。
张生的《守城吟》、老文吏的《观敌赋》、负责天玑星的文吏的《奔雷歌》…
七首诗的文气交织在一起,像一条银色的锁链,死死缠住了主幡。
“北斗归位!文气合一!”
我大喊着,将体内仅存的文气全部注入龙形虚影。
赤红的龙形猛地睁开眼睛,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龙吟,龙爪抓住银色锁链,朝着主幡的怨核狠狠抓去!
“咔嚓” 一声脆响,主幡顶端的怨核应声碎裂,黑色的怨气像泄了气的皮球,瞬间消散在空气中。
十二面黑幡失去了主幡的支撑,纷纷 “哗啦” 一声碎成黑灰。
浊族圣主看着自己的幡阵被毁,又看了看慢慢苏醒的陈武,眼里满是恐慌和不甘。
他骑着三头眼异兽,狠狠瞪了我一眼,嘶吼道:“今日之仇,他日必报!撤!”
残余的浊族士兵见主帅要走,也跟着溃逃,跑得比来时快了三倍。
“赢了!我们赢了!”
周猛第一个举起短刀欢呼,士兵们跟着呐喊,声音震得雁门关的断墙都在抖。
百姓们从断墙后走出来,有的拿着木棍,有的捧着刚煮好的粥,朝着我们跑来。
老文吏扶着张生,两人脸上都带着笑,连伤口的疼痛都忘了。
赵小乙跑过来,手里还攥着铜铃,兴奋地说:“祭酒,刚才那龙爪太帅了!以后谁再敢说文人没用,俺就把今天的龙形拍他脸上!”
他说着,还模仿龙爪的动作,逗得周围的士兵都笑了。
我看着眼前的热闹,想笑,可胸口的剧痛突然翻涌上来,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睁开眼时,周围没有硝烟,没有断墙,只有一片柔和的白光。
我坐在一片草地上,面前站着几个穿着古装的人影,为首的是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手里拿着一卷竹简,眼神温和得像春风。
“你是… 孔子先生?” 我试探着开口。
小时候在课本上见过画像,这气质,错不了。
老者笑着点头,将竹简递给我:“太白,你可知为何文气能破黑幡?”
我接过竹简,上面写着 “仁义礼智信” 五个字,墨迹还带着温度。
“是因为… 文气有守护之心?” 我犹豫着回答。
老者摇了摇头,指着远处的朦胧虚影。
那是雁门关的百姓在给士兵递粥,是陈武醒来后还在念叨 “守城”,是文吏们包扎伤口时还在整理诗句。
“你看,” 老者的声音很轻,却字字入心,“仁义不在朝堂的奏折里,不在科举的文章里,在护民的行动里。”
我突然明白过来。
之前总想着用诗词破敌,用文气晋升,却忘了最根本的东西。
文气的根基,不是才华,是百姓的愿力;
文人的使命,不是当官,是守护。
就像陈武用身体挡黑气,不是因为他是武将,是因为他想护着守城的人;
文吏们拼尽全力诵诗,不是因为他们想立功,是因为他们想守住家园。
“先生的意思是… 文以载道,道在民心?” 我问。
老者笑着点头,竹简上的字突然飘起来,围着我转了一圈。
“你已悟‘信’!信兄弟,信百姓,信文气的力量。剩下的,还需你自己体悟。”
说完,人影慢慢变淡,白光也开始消散。
“先生!等等!” 我想抓住他,却发现自己的意识正在回笼。
最后一刻,我看到自己的文胆在胸口发光,之前只有模糊轮廓的文胆上,慢慢浮现出五个清晰的字。
“仁”“义”“礼”“智”“信”。
每一个字都泛着淡金色的光,像五颗小星星,在文胆上轻轻跳动。
意识回归时,我躺在钟楼的石桌上,陈武坐在旁边,正给我盖毯子。
他的左肩还缠着绷带,却笑得憨厚:“李兄,你什么时候才醒!你已经睡了一天一夜!”
赵小乙凑过来,递过一碗粥喂我,边喂边说:“祭酒,这是百姓煮的小米粥,可香了!”
我感受着胸口,虽然看不到文胆,但能感觉到那五个字的温度。
感受到雁门关的天空,乌云已经散了,阳光洒在断墙上,给残破的城池镀上了一层金。
风里没有了血腥味,只有墨香和粥香,还有百姓和士兵的笑声。
可我知道,这不是结束。
浊族圣主说 “他日必报”,朝堂上的崔家还在等着找我麻烦,极北的冰原上,还有更多的黑幡和怨念。
但现在,我不再迷茫。
文胆上的 “仁义礼智信”,就是我的方向。
一口热粥入喉,暖意从喉咙流到心里。
陈武在旁边说:“李兄,以后再打仗,俺还替你挡!”
我却在心里说:不,以后,我们一起挡。
不仅要守住雁门关,还要守住天下的百姓,守住这用文气和热血换来的安宁。
文胆上的五颗星还在跳,像在呼应着我的决心。
下一次再遇到黑幡,遇到怨念,我不会再只是靠诗破敌。
我要用 “仁” 护民,用 “义” 领兵,用 “礼” 待士,用 “智” 破局,用 “信” 守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