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踏在青石板路上,发出 “嗒嗒” 的声响,像是在敲打着长安外城的寂静。
有几家客栈亮着灯,昏黄的光从窗纸里透出来,像黑夜里缀着的星星。
我勒住缰绳,胯下的白马打了个响鼻,似乎也在抱怨这一路的奔波。
陈武在旁边说道:“先生,这天都黑透了,等明天传召再入宫复命。”
周猛跟上来,粗粝的手掌拍了拍马鞍,眉头皱着:“娘的,早知道就快些赶,这长安的规矩,比边关的铁丝网还密。”
他刚从雁门关回来,甲胄上还沾着些未清理干净的浊族黑血,在夜色里泛着暗沉的光。
我笑着拍了拍周猛的肩膀:“急什么?找家客栈,先让兄弟们吃口热的,睡个安稳觉。”
陈武应了声,转身去安排随行的士兵。
我牵着马,慢慢走在外城第街道上。
拐角处,一家挂着 “悦来客栈” 招牌的铺子还开着门,掌柜的见我们一行人穿着军甲,连忙迎出来,脸上堆着笑:“几位官爷,里面请!有上好的酒菜,还有干净的客房。”
进了客栈,大堂里没几个人,只有两个穿长衫的文人在角落喝酒,见我们进来,眼神里闪过几分好奇,又很快低下头去。
陈武要了个大包间,伙计端上热菜时,手还在抖 ,许是感觉到我们身上带着杀伐之气,不像寻常的官差。
周猛抓起一个馒头,塞进嘴里,含糊地说:“先生,您说陛下急着召咱们回来,是不是有啥大事?”
我喝了口热茶,暖意顺着喉咙往下滑,驱散了一路的疲惫。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不好说。明天就知道了。”
陈武放下筷子,脸色沉了沉:“您是说,有人趁着边关紧张,在背后搞鬼?”
我没说话,只是看向窗外。
夜色更浓了,客栈外的灯笼被风吹得晃来晃去,光影在地上投下斑驳的痕迹,像极了此刻捉摸不透的局势。
这长安,表面上还是歌舞升平,可暗地里,怕是早已暗流涌动。
一夜无话,天还未亮,宫中来人便叩响了客栈的门。
来的是武则天身边的老太监,脸上没什么表情,只说:“陛下在紫宸殿等着,李大人请随咱家来。”
我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将《塞下曲》的文气悄悄凝聚在袖口。
不是不信任,只是这长安的空气,从踏出客栈的那一刻起,就透着股说不出的诡异。
清晨的雾还没散,街面上行人稀少,连平日里热闹的早点摊子都没出。
马车在雾里穿行,车轮碾过湿漉漉的青石板,溅起细小的水花。
刘太监坐在对面,闭着眼睛假寐,我几次想开口问些什么,都见他一副不愿多言的样子,只好把话咽了回去。
到了宫门口,雾气更浓了,连宫门的铜环都看不清。
侍卫见了刘太监,倒是没拦着,只是眼神里多了几分警惕,扫过我的时候,带着一丝探究。
这不像平日里的长安宫 ,以往入宫,侍卫虽严谨,却不会有这般如临大敌的模样。
紫宸殿外,鸦雀无声。
往日里侍立的宫女太监,今天一个都没见着,只有几个禁军站在殿门口,手按在腰间的佩剑上,神色紧绷。
我深吸一口气,推开殿门走了进去。
武则天坐在龙椅上,穿着一身常服。
她眼神凝重地看着我,开口时,声音中透着几分疲惫:“太白,边关的事,你做得好。”
“只是…… 长安的夜,最近不太平啊!”
我躬身行礼,余光瞥见殿内的烛火晃了晃,风从殿门的缝隙里钻进来,带着几分寒意:“陛下,臣回京途中,也觉出几分异常。不知…… 是哪里出了问题?”
武则天沉默了片刻,手指轻轻敲击着龙椅的扶手,声音压得很低:“相王最近和三镇藩王走得很近,禁军里,也有不少人跟他们暗通款曲。”
“原本计划给你安排的庆功宴,他们可能在宴上发难。”
我的心猛地一沉。
相王?
三镇藩王?
他们竟想借着庆功宴动手!
边关将士在前线拼命,他们却在背后算计着夺权?
“陛下放心,” 我直起身,袖口的文气又凝实了几分。
指尖甚至能感受到《塞下曲》里 “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 的锐气,“臣既归京,便不坐视宵小之辈作祟。庆功宴上,臣定护陛下周全。”
武则天看着我,眼神里闪过几分欣慰,又带着几分担忧:“你需小心。他们怕是有不少底牌。”
我点头应下,心里已经开始盘算。
庆功宴,鸿门宴…… 看来这长安的水,比我想象的还要深。
离开紫宸殿时,雾还没散。
我走在宫道上,看着两旁的宫墙在雾里若隐若现,像一头蛰伏的巨兽。
原本想的是奉召进宫,可没想到是如今这光景。
一阵吹来,带着殿内烛火的余温,却让我浑身发冷。
这不是边关的寒风,是人心的冷,比任何刀剑都要伤人。
回到客栈,我刚坐下,就见一道影子从外飞了进来,盘旋了两圈,落在桌子上,是一只纸鹤。
我伸手拿起纸鹤,拆开一看,上面的字密密麻麻,:“相王与三镇藩王勾结,欲借庆功宴控制禁军,废立陛下。”
“浊族使者暗中与他们联络,承诺事后助其掌权,条件是割让幽云十六州。”
幽云十六州!
那是边关的屏障,是无数将士用命守着的土地!
他们为了夺权,竟然要把这么重要的地方割让给浊族?
我猛地攥紧纸鹤,指节泛白,文气在胸口翻涌,几乎要冲破喉咙。
这不是简单的宫廷政变,这是通敌叛国!
“太白?怎么了?” 门外传来询问声。
是杜圃来了,他手里拿着一卷书,见我脸色不对,连忙走过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昨晚让张生今天早上去寒门文社说一下我回长安了,还没来得及叙旧,杜圃看到我这样就直接问什么事了。
我把纸鹤递给杜圃,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里的怒火:“子美,你看看这个。相王他们,要反!”
杜圃接过纸鹤,越看脸色越沉,手都开始发抖:“这群乱臣贼子!前线将士在流血,他们却在背后做这种勾当!”
“幽云十六州若是割让,我大唐的门户就彻底开了,浊族想进来,岂不是易如反掌?”
我朝着门外喊了一声,“把高士也叫来,这事,咱们得好好商议。”
没过多久,高士也来了。
他听说了事情的原委,当场就拍了桌子,声音震得窗纸都晃:“他娘的!这些蛀虫!”
我拉住高士,摇了摇头,“现在敌暗我明,咱们不知道他们有多少人手,也不知道禁军里有多少人被收买。”
高士急得直跺脚:“那咋办?总不能看着他们在庆功宴上动手吧?陛下的安危,还有长安的百姓,都不能出事!”
杜圃坐在一旁,手指摸着下巴上的胡子,沉思了片刻:“依我看,咱们得先摸清他们的底细。”
“庆功宴上有多少伏兵?禁军里哪些人是他们的人?这些都得查清楚。”
“不然,就算咱们有准备,也会处处被动。”
我点了点头,杜圃的话说到了点子上。
只是,谁去查呢?
相王府守卫森严,禁军更是不好渗透。
正想着,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我回来了”
我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张生!
他是我从雁门关带回来的,而且他心思细,去探查再合适不过。
“进来。” 我朝着门外说。
张生推门进来,手里还拿着一卷刚抄好的诗稿,见屋里气氛凝重,连忙收起笑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我把事情的大致情况跟张生说了一遍,看着他的眼睛:“张生,你敢不敢去相王府,查探一下情报?”
张生的眼睛亮了亮,没有丝毫犹豫,挺直了腰板:“没问题!我刚来长安,没人知道我是谁。”
我看着张生坚定的样子,心里涌起一股暖意。
“好!” 我拍了拍张生的肩膀,“小心为上,若是遇到危险,别硬撑,安全最重要。”
刚送走张生,就见赵小乙跑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刚买的糖人,嘴里还叼着一根糖葫芦:“先生!俺听说您回来了,特意给您带了好吃的!”
看着赵小乙一脸天真的样子,我心里的沉重少了几分。
这孩子才十六岁,在边关跟着我杀过浊族,却还保留着几分少年人的活泼。
“小乙,” 我招了招手,让他过来,“有个重要的事,要你去做。”
赵小乙把糖人塞给我,拍着胸脯:“您说!不管是杀浊族,还是送信,俺都能行!上次追浊族探子,俺跑了三十里都没歇气,这点事不算啥!”
我忍不住笑了,揉了揉他的头发:“不是让你去打架。你去传信给回长安的边关将士, 三日后庆功宴可能有变故,让他们多加留意,若是有异动,立刻支援。”
赵小乙听后表情立刻严肃起来,把糖葫芦咽下去,用力点头:“先生放心!俺这腿脚比兔子还快,保证把话传到!”
他顿了顿,又挠了挠头,“对了,若是他们问起为啥,俺咋说啊?”
“你就说,” 我想了想,“就说是陛下的密令,我会让陛下派人也去一趟。”
赵小乙眼睛一亮:“俺知道了!保证说得明明白白!”
说完,他抓起桌上的糖人,咬了一大口,转身就往外跑,还不忘回头喊:“等着俺的好消息!”
看着赵小乙跑远的背影,我心里的石头稍微落了些。
张生去查探,赵小乙去联络边关将士,杜圃负责分析情报,高士联络寒门学子…… 这样一来,内外也算有了呼应。
杜圃走过来,递给我一杯热茶:“太白,别太担心。张生心思细,小乙机灵,他们会没事的。咱们现在要做的,是等着他们的消息,然后制定应对之策。”
我接过热茶,暖意从指尖传到心里。
有这样一群兄弟在身边,就算面对再大的风浪,我也不怕。
只是,我看着窗外的月光,心里还是有些隐隐的不安。
相王和藩王,既然敢谋划这么大的事,肯定还有后手。
他们的后手,会是什么呢?
烛火在风里晃了晃,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槐树还在沙沙作响,像是在诉说着长安的故事。
这一夜,注定无眠。
我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也不知道我们能不能顺利化解这场危机。
但我知道,我不能退。
为了边关那些牺牲的将士,为了长安的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