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墨汁泼在陇西的土地上,只有军械坊的烛火还亮着。
我捧着半块黑幡碎片,指尖传来刺骨的寒意,碎片边缘的黑气像困在网里的蛇,时不时吐着信子,却不敢靠近我胸口的文胆。
自那日领悟 “仁”意后,文胆上的淡金光晕能逼退这阴邪之气。
“祭酒,一直都在研究这碎片,还是没看出什么名堂吗?”
张生端着一碗热汤走进来,瓷碗碰到石桌时发出轻响,汤里的葱花飘出淡淡的香气,“陈校尉让俺来催您,说再熬下去,不等浊族来,您先垮了。”
我没抬头,指尖在碎片中心轻轻一点。
那里藏着一粒芝麻大小的黑点,之前总以为是杂质,可刚才用文气试探时,黑点突然爆发出一股强烈的吸力,差点把我指尖的文气扯走!
“张生,你看这里。” 我把碎片递过去,“用你的文气碰一下这个黑点。”
张生犹豫着伸出手指,刚碰到黑点,就 “嘶” 地倒抽一口冷气:“好强的怨念!这东西…… 在吸我的文气!”
他赶紧收回手,指尖还残留着淡淡的黑气, “难道这就是黑幡能吸文气的关键?”
我猛地站起来,烛火被气流吹得晃了晃。
之前鱼玄机说黑幡以怨念为食,现在看来,这黑点就是怨念的核心!
只要摧毁它,黑幡就会失去力量!
可怎么摧毁?
普通文气只会被它吸收,之前的《正气歌》《陇右军乐》虽说能和黑幡抗衡。
可要破黑幡,需要更纯净、更具 “至善” 之力的诗,才能彻底净化它!
“我要写篇新赋。”
我抓起桌上的狼毫,墨汁在砚台里转了两圈,“你去把诗战队的骨干叫来,让他们提前熟悉韵律,今夜就行动!”
张生见我眼神坚定,赶紧应了声 “好”,跑出去时还差点撞翻门口的木盆,那慌张的模样,倒让紧绷的气氛松了几分。
烛火燃到第三根时,《大同篇》的初稿终于成型。
我铺开最后一张宣纸,狼毫蘸满浓墨,笔尖悬在纸上,脑海里闪过流民在光幕里安稳睡觉的模样、士兵们诵诗时坚定的眼神、鱼玄机引地脉时素白的身影。
这些都是 “至善” 的模样,是这篇赋的魂。
“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
笔锋落下,墨汁在纸上晕开时,竟泛着淡淡的月华白,没有之前的金光,却比任何时候都纯净。
文气顺着笔尖流淌,没有丝毫滞涩,像山涧的清泉,缓缓铺满纸页。
窗外的月光突然亮了几分,透过窗棂洒在宣纸上,与文气交织在一起,连砚台里的墨香都变得清甜,没有了往日的厚重。
“祭酒,您的粥要凉了。”
赵小乙端着粥碗走进来,刚靠近桌案,就 “哇” 地一声轻呼,“这文气好舒服!像被月华包裹似的!”
他伸手想碰纸页,却被我轻轻拦住:“别碰,会散了文气。”
小家伙吐了吐舌头,把粥碗放在旁边,还贴心地剥了个煮鸡蛋,放在我手边。
天快亮时,《大同篇》终于写完。
我把赋文抄录了十几份,分给诗战队的骨干。
王二捧着抄本,手指在 “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 上反复摩挲,眼眶红红的:“祭酒,这就是您说的好日子吧?俺爹娘要是还在,肯定也想过这样的日子。”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周围的士兵都安静下来,眼里满是向往。
这就是 “至善” 的力量,能让人看到希望。
军帐里,王君廓看着《大同篇》,手指在 “讲信修睦,选贤与能” 上顿了顿:“你想带诗战队突袭敌阵核心?太冒险了!浊族圣主肯定在怨核周围布了重兵!”
他的眉头皱得很紧,显然不赞同这个计划。
“节度使,这是唯一的机会。”
我往前一步,把赋文放在案上,“地脉之气撑不了多久,崔家还在后面搞鬼,拖得越久,对我们越不利!”
陈武立刻站出来,拍着胸脯说:“俺跟李兄去!俺带精锐殿后,保证不让浊族伤着诗战队的兄弟!”
周猛也跟着附和:“俺也去!多个人多份力!”
王君廓看着我们坚定的眼神,沉默了片刻,终于点了点头:“好!本将给你五百精锐,三更出发,若午时还没回来,本将就率军佯攻,给你们接应!”
他从腰间解下玉佩,递给我:“拿着这个,若遇到紧急情况,让亲兵举着玉佩,城楼上会给你们发信号。”
玉佩上还带着他的体温,沉甸甸的,是信任,也是责任。
入夜后,突袭队悄悄出了城。
夜色是最好的掩护,士兵们的脚步声很轻,只有马蹄偶尔踩在石子上,发出 “嗒” 的轻响。
远处浊族大营的火把像鬼火似的,忽明忽暗,九面黑幡在夜色里泛着淡淡的黑气,像九只蛰伏的野兽。
“还有一里地!” 陈武压低声音,手里的长枪握得更紧了。
我挥手让诗战队围成圆圈,把《大同篇》的抄本举在手里:“都准备好了,待会儿听我号令,齐声诵赋,文气要聚拢!”
士兵们齐声应诺,赵小乙深吸一口气,把抄本攥得发白,眼里却没有丝毫怯意。
“开始!” 我大喊一声,《大同篇》的诵声瞬间划破夜色。
没有战鼓,没有嘶吼,只有整齐而纯净的声音,像月光洒在战场上。
淡白色的文气从士兵们身上飘出,在圆圈中间汇聚,慢慢凝聚成一条银龙的虚影!
银龙的鳞片泛着月华,没有丝毫戾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连周围的黑气都在悄悄退散。
“那是什么?!” 浊族哨兵的惊呼声传来,紧接着是急促的号角声。
我骑着马,冲在最前面,大喊:“跟我冲!目标黑幡中心!”
银龙跟着我的方向,猛地向前冲去,首当其冲的第一面黑幡,黑气刚碰到银龙,就 “滋啦” 一声化作白烟,幡面像被撕碎的纸,飘落在地上!
“快!催动怨核!” 浊族将领的嘶吼声传来,第二、第三面黑幡同时亮起,黑气暴涨,朝着银龙扑来。
可银龙却丝毫不受影响,文气越来越浓,龙爪一挥,就把黑气撕开一道口子,硬生生冲破了两道黑幡防线!
士兵们的诵声更响了,连陈武带来的精锐都跟着小声念,文气像潮水似的,不断涌向银龙。
终于,我们冲到了最后三面黑幡前。
幡中心的怨核发出暗红色的光,像一颗跳动的心脏,周围的浊族士兵眼睛里满是红光,疯狂地朝我们冲来。
“就是现在!” 我举起《大同篇》的抄本,大喊:“集中文气,攻怨核!”
银龙猛地抬头,发出一声清亮的龙吟,没有丝毫杀意,却让周围的浊族士兵都停下了动作。
紧接着,银龙化作一道银光,直冲向黑幡中心的怨核!
“咚!”
银光击中怨核的瞬间,一声刺耳的尖啸响彻战场,黑幡剧烈摇晃,幡面的黑气像被抽走的潮水,瞬间消散!
更让人震惊的是,周围浊族士兵眼里的红光慢慢褪去,有的茫然地看着手里的武器,有的跪倒在地,捂着头痛苦地呻吟。
一个年轻的浊族士兵,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突然朝着我们的方向磕头,嘴里喊着 “别打了,我想回家”,他恢复神智了!
“仁能克怨……” 我喃喃自语,看着那些投降的浊族士兵,突然明白了鱼玄机说的 “文气护民”。
之前总想着用诗词杀敌,却忘了最好的武器,是让人看到希望的 “仁”。
银龙慢慢消散,文气却没有散,像一层薄纱,笼罩着整个战场,连空气都变得温暖起来。
陈武走到我身边,看着投降的浊族士兵,挠了挠头:“没想到,诗还能让敌人投降。”
我笑了笑,手里的《大同篇》还泛着淡淡的月华,“不是诗的力量,是‘希望’的力量。谁不想过安稳日子呢?”
远处传来浊族圣主的怒吼,显然他也没想到怨核会被摧毁。
我们带着投降的浊族士兵,慢慢往陇西方向退去。
月光洒在回家的路上,士兵们的脚步声不再急促,赵小乙还在小声哼着《大同篇》的调子,连投降的浊族士兵都跟着轻轻念。
我回头望了一眼浊族大营的方向,心里清楚,这是破局的关键一步,真正的硬仗,在后面。
但此刻,握着手里的《大同篇》,看着身边并肩作战的兄弟,我突然有了前所未有的信心 。
只要守住 “仁”,守住希望,就没有跨不过去的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