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尖上的血刚渗进符纹,鲁班七世的手就不抖了。他抬头看了我一眼,又低头把最后一道刻痕补全。青铜齿轮慢慢转动,发出“咔”的一声,像是锁扣上了。
我知道,阵法启动了。
洞天钟在耳边发热,不是警告,是回应。从噬金鼠体内提取的逆引蛊香还在钟里飘着,凝血树的根缠着黑血,一层层去掉毒性,放出稳定的气息。两只涂过药的鼠已经爬出去快半盏茶时间了,它们动作慢,嘴角流着带腥味的液体,外面的人看了会以为我们已经开始撑不住了。
现在就等他们上当。
东墙外传来碎石滚动的声音,很轻,但一直没停。三具铁甲傀儡从巷口走过来,关节上的咒文闪着红光,每走一步,地上就留下一道焦印。它们眼眶里的绿火跳动,像风中的蜡烛,但没熄。
我站在院子里,右手垂着,手指轻轻碰了下腰间的药囊。阿箬没说话,退到机关台边,手放在药篓上。
鲁班七世低声说:“来了三十多个死士,分四路包抄,主攻南面和东门。”
我没点头,也没出声。我就等着这一刻。
领头的傀儡抬起手,掌心朝前,手指张开,露出掌心里的毒针槽。它还没来得及发射,我右手掐诀,灵力一震。
轰!
地底炸开,蓝焰冲天而起,瞬间围成一圈火墙,把院子全包住。火焰起来时没有巨响,只有一声低沉的嗡鸣。三具傀儡撞进火里,铁皮立刻变红、扭曲,关节上的咒文在高温下裂开,绿火“噗”地灭了。
其中一具倒下的时候,我看到它的脸裂开一条缝,下面是一张腐烂的人脸。
这不是普通的机关,是用尸体做的。
屋顶上突然传来吼声,一个黑影飞过来。血手丹王落在瓦片上,黑袍翻动,手里提着一根断掉的控制链,链子另一头还连着一具燃烧的傀儡。
他盯着火墙,声音沙哑:“离火?你怎么会南疆控火术!这火……能烧蛊!”
我没动,从袖子里拿出一块玉简,轻轻一扬。
玉简上刻着复杂的符纹,是我昨晚在洞天钟里,借凝血树看清楚的地窖丹炉底部图样。那些看不懂的线条,在钟壁微光下显出了阵法结构——离火阵的核心运行方式。
“多亏你留下的东西。”我说。
他脸色变了。
这块玉简是他研究万傀丹时用的,后来丢在地窖,被我找到。他没想到,自己写的符纹会被拿来对付他的傀儡。
他挥手一指,身后死士大喊,几十具傀儡冲向火墙。有的跳起来,有的贴地跑,动作僵硬但很快。
可火焰碰到蛊就烧。那些藏在傀儡里的蛊卵还没醒,就被高温炸开。铁皮融化,黑血滴地,滋滋作响,冒出一股股臭烟。
“你懂什么。”我声音不大,但盖过了火声,“你的傀儡靠炼人成丹,我的阵,靠的是三个月前种的药田、两个月前养的鼠群,还有昨夜那一滴血引出的毒源。”
他瞪着我,眼里有怒气,也有吃惊。
他知道,我不是临时动手。
我是等了很久。
这时,院门“吱呀”一声开了。
阿箬抱着药篓走出来,脚步稳,脸色有点白,但眼神不乱。她走到火墙边,打开篓盖,上百只灰甲虫爬出来,触角动着,散发淡淡药香。
“这是解毒虫。”她说,“昨晚按哥哥留的方子配的,专门对付巫族蛊毒。”
我抬手一引,几只虫顺着火焰爬上还没烧完的傀儡残骸。它们钻进裂缝,吃里面的黑色丝线。一会儿后,残骸里接连响起“噼啪”声——那是蛊卵被破坏的声音。
血手丹王瞳孔一缩。
他明白了,不只是阵法破了,连他最得意的控魂手段也被我算到了。
“撤!”他大喊,转身要逃。
可就在他跳起的瞬间,地面又震动。
离火阵第二波爆发。火焰不再围着转,而是收拢成一条火龙,直扑敌人中心。火过之处,傀儡全断,死士惨叫逃跑,有人被余火扫中,卷进火柱,一下变成焦炭。
血手丹王急忙吞下护心丹,黄光一闪,挡住正面冲击。可火龙余力撞在他胸口,把他整个人掀飞,砸在街对面墙上,砖石崩裂,尘土飞扬。
烟尘里,他勉强撑起身子,嘴角流血,黑袍撕破,右手紧紧抓着那截断链。
我站在火光前,影子拉得很长。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但他也明白——这一战,我早就赢了。
鲁班七世靠在机关台边喘气,额头出汗。他看着阵盘,齿轮还在转,但慢了很多。
“还能撑多久?”我问。
“最多一刻钟。”他擦了把脸,“第二波太耗灵力,阵眼快不行了。”
我点头,看了看四周。火墙还在,但小了一圈。远处街角还有黑影闪动,没完全退走。
阿箬蹲在地上,用枯藤刺拨弄一只刚死的解毒虫。虫壳裂开,流出淡绿色液体,混着一丝黑线。
“它们吃了蛊毒,但没完全消化。”她抬头看我,“如果能找到更多活的样本,我能试着做出抗蛊血清。”
我正要说话,忽然感觉洞天钟一震。
不是警告,也不是共鸣。
里面有东西在动。
我闭眼进入钟内世界。凝血树还在原地,但树根下的土微微鼓起,好像有什么要钻出来。
我蹲下,用手拨开表层土。
一截黑色刺露出来,细如发丝,表面有螺旋纹——和噬金鼠体内的控魂刺一样。
但它不是死的。
它在跳。
像一颗小心脏,在土里跳动。
我马上明白:这不是敌人留下的。
是逆引蛊香引来的。
我们放出去的中毒鼠身上带着成熟的蛊卵气味,成了诱饵。这根刺是母蛊顺着气味找来的,想重新连上线。
它找到了洞天钟。
我伸手,指尖聚起一丝灵力,轻轻点在刺尖。
刺猛地抽动,表面亮起红光,像是要炸。
我没缩手。
反而加大灵力。
刺“咔”地裂开一道缝,冒出一缕极细的黑雾,带着腥臭味,直冲我眉心。
我早有准备,立刻退出洞天钟,睁眼回到现实。
左耳铜环发烫,但我握紧了它。
“怎么了?”阿箬看出我不对劲。
我看着手中的玉瓶——里面还有小半瓶逆引蛊香。
“我们有个机会。”我说,“能把他们的控魂网反过来打开。”
鲁班七世抬头:“你要用那根刺做信号?”
“不只是信号。”我拧紧瓶盖,塞回药囊,“我要让它带路。”
远处,火墙最后一簇火苗熄灭。
风吹着灰烬飘过院子。
街对面墙上,血手丹王撞出的坑还在冒热气。
我走向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