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岩堡在身后化作地平线上一个模糊的黑点,联军主力踏上了紧急回援王都的漫漫征途。劳伦斯公爵与穆拉丁国王率领的近万精锐骑兵,如同离弦之箭,已先行一日,扬起滚滚烟尘,直扑东方。而二王子阿尔方斯所率领的中军,则显得庞大而沉重。近两万名步兵、弓弩手、工匠、医护以及满载粮草辎重的车队,如同一条蜿蜒的钢铁巨蟒,在初冬的寒风中,沿着被战火蹂躏过的官道,艰难而坚定地前行。
林枫的团队位于中军核心。晓晓乘坐着一辆由阿尔方斯特意拨给的、铺着厚厚毛皮垫毯的加固马车,老弗兰和精灵侍女艾莉娜悉心照料着。女孩的身体依旧虚弱,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但脸色已不再苍白如纸,呼吸均匀,体内那股泰坦之力如同蛰伏的幼兽,沉静而内敛。林枫骑着马护卫在马车旁,周身那圈淡金色的【坚韧领域】光晕微不可察地扩散,主要作用于晓晓和核心卫队,驱散着行军带来的疲惫和初冬的寒意。他的精神力在月露和自身调息下已恢复大半,但眉宇间的凝重却丝毫未减。
阿尔方斯王子并未乘坐华丽的车驾,而是身着一套合身的精钢锁子甲,外罩绣着王室纹章的深蓝色战袍,骑着一匹神骏的黑马,行进在中军前列。他的脸上再无往日半分轻浮,取而代之的是与年龄不符的沉稳与锐利。他不断听取着斥候的汇报,与身边的将领低声商议,调整着行军序列和节奏,命令简洁有力,调度井井有条。原本对他心存疑虑的将士,在目睹其真实能力后,敬畏之心油然而生。
“这才是他真正的样子……乱世,终于逼出了潜藏的龙。” 林枫看着阿尔方斯的背影,心中暗忖。这位二王子,心思缜密,果决善断,确实具备成为一位雄主的潜质。然而,王位之争的阴影并未散去,只是暂时被外敌压了下去。凯尔萨斯逃亡在外,北地叛军势大,未来的变数依然太多。
行军是枯燥而紧张的。广袤的原野上,时常可见被焚毁的村庄、废弃的农田和零星倒毙的尸骸,无声地诉说着叛军铁蹄的残酷。气氛压抑,除了车轮辚辚、马蹄踏踏和士兵沉重的脚步声,很少有多余的喧哗。
精灵远行者们在奥蕾莉亚·风行者的带领下,如同轻盈的幽灵,游弋在大军外围数里的范围。她们敏锐的感官和卓越的潜行技巧,构成了联军最可靠的眼睛和耳朵。奥蕾莉亚本人偶尔会飞马回报,她话语简洁,情报精准,那双锐利的眼眸总能洞察到常人难以察觉的细节。她对林枫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但对其他人则保持着精灵特有的矜持与距离感。
影,则如同真正融入了阴影。她很少出现在人前,大部分时间不知所踪。但林枫知道,她和她初建的“暗影之刃”并未闲着。每隔一段时间,总会有一些看似普通士兵或随军杂役的人,悄无声息地接近林枫或阿尔方斯的核心幕僚,递上写有密报的小纸条。这些情报内容繁杂:有关乎叛军主力的最新动向、有关乎沿途流寇的藏匿点、有关乎某些心怀叵测的地方贵族的异动,甚至……有关凯尔萨斯残党可能发动袭击的预警。
“暗影之刃的效率,比想象中更高。” 林枫每次收到情报,都会更加意识到影和她背后网络的价值。这是一张在黑暗中悄然张开的情报网,正成为他们在这场混乱内战中不可或缺的依仗。
行军第三日傍晚,大军在一处背靠丘陵、临近水源的废弃小镇扎营。营寨刚刚立起,奥蕾莉亚便带来了一个紧急军情。
“二殿下,林枫子爵,”她声音清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我的游侠在东北方向三十里外,发现一支约三千人的轻骑兵部队,正在快速向我军侧翼迂回。旗帜杂乱,但装备精良,行动迅捷,不似普通流寇或叛军散兵。看其意图,似是想趁我军立足未稳,进行骚扰突袭,或……试探虚实。”
阿尔方斯眉头微蹙,走到临时铺设的地图前:“三千轻骑……这个规模,像是某些大贵族蓄养的死士,或是凯尔萨斯能调动的隐秘力量。他们的目标是什么?延缓我军速度?还是……”他目光扫过林枫和晓晓所在的营区,“另有所图?”
林枫心中一凛。晓晓在铁岩堡的表现,恐怕已经引起了各方势力的极度关注。无论是想扼杀威胁,还是想掌控这股力量,她和自己都已成为众矢之的。
“殿下,我以为,当以雷霆手段,击溃来犯之敌,震慑宵小!”一名中年将领抱拳请命。
阿尔方斯沉吟片刻,却摇了摇头:“敌军轻骑,来去如风,我军以步兵为主,仓促迎战,即便获胜,也会被其缠住,耽误行程。况且,若这是诱敌之计,后方还有埋伏,则更险。”他看向奥蕾莉亚,“风行者阁下,能否请你的游侠,配合我军斥候,进一步查明敌军虚实,尤其是其后是否有接应部队?”
奥蕾莉亚点头:“可以。我会派最得力的手下前往。”
“同时,”阿尔方斯继续下令,“传令各营,加强戒备,弓弩手上寨墙,拒马鹿角置于营外,做出固守姿态。另,选两千精锐长枪兵和刀盾手,由塔隆将军率领,埋伏于营地左侧那片枯树林中。若敌军敢来劫营,便放其前锋进来,然后断其归路,合力绞杀!”
命令清晰果断,既谨慎又狠辣,充分考虑了敌我优势和行军大局。众将领命而去,迅速行动。
夜幕降临,寒星闪烁。营地里篝火点点,巡逻队往来穿梭,气氛紧张。林枫将晓晓的马车移至中军最安全的位置,由巴顿卫队和阿尔方斯拨付的精锐里外三层守护。他自己则与阿尔方斯一同登上简陋的了望塔,凝望着漆黑的原野。
“子爵认为,今夜会来吗?”阿尔方斯望着远方,轻声问道。
“会。”林枫肯定地回答,“对方既然出动,必有所图。无论是试探还是真攻,都不会空手而归。”他顿了顿,“而且,我感觉到……一股淡淡的恶意,正在靠近。”
阿尔方斯有些惊讶地看了林枫一眼,对他这种近乎直觉的感知能力有了新的认识。他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子夜时分,当月光被流云遮蔽,大地陷入最深沉的黑暗时,远处传来了隐隐约约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如同闷雷滚过大地!
“来了!”了望塔上的哨兵厉声示警!
刹那间,营地警钟长鸣!箭楼上火把齐燃,照亮了营寨前方!只见黑暗中,无数骑兵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浮现,马蹄声骤然大作,如同潮水般向着营门发起了冲锋!
“弓箭手!放!”阿尔方斯冷静下令!
密集的箭雨倾泻而下,冲在最前的敌骑人仰马翻!但后续的骑兵悍不畏死,利用速度强行冲过了箭网,开始用套索和斧头破坏营寨外围的障碍!
“果然是想速战速决,打开缺口!”阿尔方斯眼神冰冷,“按计划行事!”
营门处的守军佯装不敌,且战且退,故意让开了一个口子。敌军骑兵见状,以为得手,呼啸着涌入营内!
就在大部分敌骑进入营地,队形略显混乱之际——
“轰隆!”埋伏在枯树林中的塔隆将军率部杀出,瞬间封死了营门!与此同时,寨墙上的守军也纷纷跃下,与营内部队里应外合,将涌入的敌骑分割包围!
“中计了!”敌军指挥官惊怒交加,但为时已晚!狭窄的营区内,骑兵失去了机动优势,反而成了长枪和刀盾的活靶子!惨烈的白刃战瞬间爆发!
林枫站在了望塔上,并未直接参战,但他的【坚韧领域】悄然覆盖着下方苦战的联军士兵,提升着他们的防御和士气,【灵辉源泉】则如同无形的丝线,连接着每一个受伤的战士,加速着他们的伤口愈合。他的存在,如同定海神针,虽然未直接挥剑,却极大地影响着战局的走向。
阿尔方斯则全神贯注地指挥着战斗,命令一道道发出,调动部队围剿残敌。他的指挥艺术,在这场小规模的防御反击战中展现得淋漓尽致。
战斗持续了不到半个时辰。三千敌骑,除少数见机得快、在外围游弋的仓皇逃窜外,大部分被歼灭或俘虏。联军伤亡轻微。
打扫战场时,从俘虏口中得知,这支骑兵确实是由凯尔萨斯的心腹将领暗中集结的地方贵族私兵和雇佣兵,奉命前来迟滞中军速度,并伺机制造混乱,最好能“意外”伤到或掳走“那个有古怪力量的小女孩”。
阿尔方斯听完汇报,脸色阴沉,对林枫道:“凯尔萨斯贼心不死,手段愈发卑劣。看来,接下来的路,不会太平了。”
林枫点了点头,目光望向东南方王都的方向,夜色深沉,前路漫漫。“这只是开始……更大的风暴,还在后面。”
然而,他们都不知道的是,就在这场小规模战斗结束不久,一支来自更北方、散发着蛮荒与血腥气息的小队,正悄无声息地穿越边境,踏入了卡兰多王国的土地。他们的瞳孔,在月光下隐隐闪烁着野兽般的琥珀色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