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局审讯室的空调出风口嗡嗡作响,杜晓莉腕间的手铐在金属桌面上折射出冷光。她今天出奇地安静,不再像抓捕时那样歇斯底里,只是不断用拇指摩挲别在衣领上的蝴蝶发卡——那是昨天别在朱雨玲头发上的遗物。
说说吧,你和朱雨玲的关系。老陈推过一杯热茶,热气在杜晓莉面前袅袅升起,模糊了她憔悴的面容。
单向玻璃后,凌翔握紧了拳头。他脸颊上的玻璃划伤已经结痂,此刻正隐隐作痛。
杜晓莉突然笑了,眼角挤出细纹:2018年9月3日,暴雨。她声音轻柔得像在讲睡前故事,我在城东废弃汽修厂被三个畜生轮奸。
监控室的记录员手一抖,笔尖在纸上洇开墨点。杜晓莉却神色平静,仿佛在讲述别人的遭遇。
我被轮奸后心灰意冷,后来是雨玲陪着我,安慰我。她指尖轻抚发卡上的水钻,她当时还是农业大学的学生,却拿着刀把那三个畜生...她做了个切割手势,杀了。
老陈的茶杯停在半空。法医报告显示,当年确实有三个混混被肢解后弃尸垃圾场,案子至今未破。
所以你们不是亲姐妹?老陈翻开档案。
杜晓莉摇头,从手机相册调出一张照片推过去。屏幕上是整容前的朱雨玲——虽然很美丽,但与杜晓雯毫无相似之处。
我接她在广州整容,为了能躲避警方,她多次她去韩国、日本整容。杜晓莉的指甲划过屏幕,每处细节都按晓雯的样子雕琢,连声线都请老师调整过。她突然模仿起杜晓雯特有的尾音上扬的笑声,诡异得让监控室的文员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凌翔猛地站起来。这笑声太熟悉了,正是卧底期间杜晓雯最常发出的调情信号。
为什么要栽赃江医生?老陈敲敲桌子拉回话题。
杜晓莉的表情突然扭曲:因为她知道雨玲堕过胎!她声音陡然尖利,六年前雨玲去新康医院做修复手术,正好是江蔼霞主刀。那贱人假装专业,转头就告诉别人...
单向玻璃后传来瓷器碎裂声。凌翔失手打翻了咖啡杯——江蔼霞从未提过这事,她甚至没说过认识朱雨玲。
海外账户呢?老陈继续追问。
我安排的。杜晓莉扬起下巴,我在投行工作十年,洗钱比你们买菜还容易。她突然压低声音,翡翠湾别墅的购房款,其实是冯振国给雨玲的分手费...
老陈的钢笔啪嗒掉在桌上。这个信息太致命——如果资金源头是冯振国,那整起栽赃案很可能另有隐情。
审讯持续到黄昏。当杜晓莉在认罪书上签字时,夕阳透过铁窗在她手铐上投下细长的光影。她突然抬头看向单向玻璃,仿佛能透视到后面的凌翔:
日记本第47页被雨玲撕下来吞了。她嘴角勾起诡异的弧度,有些秘密...还是永远埋藏比较好。
押送囚车的警察来提人时,杜晓莉最后请求道:请把这个和晓雯骨灰葬在一起。她摘下蝴蝶发卡,金属翅膀在夕阳下闪着血色的光。
证物室里,凌翔翻看着朱雨玲的烫金日记本。第46页与48页之间确实有撕毁的痕迹,残留的纸茬像小小的獠牙。
朱雨玲堕过胎,凌翔想起那一夜,杜晓雯突然肚子疼,当时他只当是演技,现在回忆起来,她捂着肚子的动作和苍白的脸色...
查查冯振国。凌翔突然说,特别是两年前的时间线。
窗外,暮色四合。杜晓莉的囚车正驶向城北看守所,而江蔼霞的释放手续刚刚批下来。
凌翔摸出手机,对话框还停留在昨天发出的「回家了」。
他又补充一句: 「有件事必须当面告诉你。」
锁屏照片上,江蔼霞穿着白大褂在非洲医疗营地的阳光下微笑。凌翔用指腹轻轻擦过屏幕,仿佛这样就能抹去这些天落在她身上的尘埃。
真相已经浮出大半,但日记本缺失的那页,就像拼图上最关键的一块,让所有线索都无法完美衔接。
凌翔有种预感,当这个秘密最终揭晓时,或许会颠覆所有人的认知。
中午,凌翔的公寓里飘满食物香气。这位刑侦队长亲自下厨,灶台上炖着江蔼霞最爱的山药排骨汤,砂锅里咕嘟咕嘟冒着泡。
先跨火盆!凌菲推来个铜盆,里面烧着柚子叶,去晦气!
江蔼霞失笑:我是无罪释放,又不是......
话没说完就被凌翔打横抱起,稳稳迈过火盆。他身上的雪松气息扑面而来,混合着淡淡汗味,是记忆中最令人安心的味道。落地时他多抱了三秒才松开,指尖在她腰间流连片刻,像在确认这不是幻觉。
开饭开饭!江宇航敲着锅铲,再不吃松鼠鳜鱼要凉了!
餐桌上摆满江蔼霞在押期间提过的想吃的东西:凌菲学着做的酒酿圆子,江宇航拿手的油焖笋,还有凌翔跑了三个区买到的云南菌菇——去年他们去大理旅游时,江蔼霞曾对着民宿老板娘做的菌子锅念念不忘。
先说正事。凌翔用筷子蘸酱油在餐巾纸上写下朱雨玲三个字,她做这一切是为了......
筷子尖在名字上重重一顿,酱油溅出几滴褐斑。
报复。江蔼霞平静地接话,夹了只虾仁放进凌翔碗里。
凌菲突然摔了筷子:她死有余辜!瓷勺在碗沿撞出清脆声响,当初装病赖在哥公寓里,我就知道她不是好东西!
她惟妙惟肖地模仿起朱雨玲的做派:歪头时故意让长发滑落肩头,睫毛忽闪忽闪像蝴蝶振翅,连那种带着气音的凌哥~都学得惟妙惟肖。
江宇航一口饭喷出来,凌翔扶额叹气,连江蔼霞都忍不住弯了眼角。
笑声中江蔼霞起身盛汤,袖口滑落露出手腕淤青。凌翔突然离席,从背后环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顶:对不起。
这个拥抱来得猝不及防。江蔼霞僵住片刻,慢慢放松靠进他怀里。汤勺在砂锅边缘轻碰,像为他们敲响小小的钟声。
碰个杯吧。江宇航举起柠檬水,祝我们江医生......
祝我们全家团圆!凌菲抢过话头,杯子举得最高。
玻璃杯相撞时折射出彩虹光斑,恰好落在江蔼霞空荡荡的无名指上。凌翔的手伸向口袋,那里躺着重新打磨过的婚戒。
江宇航突然咳嗽三声,眼神示意他别急——阳台外,凌菲准备的求婚惊喜气球正随风摇晃。
——
夜深人静时,江蔼霞蜷在客房床上翻看这三个月错过的消息。凌翔的聊天记录像日记般详尽:凌菲的花店越来越红火,江宇航学校的糗事,甚至阳台茉莉开了几朵花......最后一条停留在她释放前一天:
「明天开始,每天多爱你一点。」
门缝下突然滑入信封。江蔼霞光脚去捡,里面是朱雨玲日记本第47页的复印件,纸上只有一行字:
「他永远不知道孩子其实是......」
字迹在此处中断,剩下的部分像是被刻意擦除,江蔼霞把纸片凑近台灯,在某个角度下,隐约可见字的轮廓。
窗外,凌翔正和江宇航低声争执:现在不是求婚时机......
夜风吹起窗帘,月光如水漫过江蔼霞的脚背。她将纸片折成小小的方块,塞进明天要穿的针织裙口袋。
这个动作熟练得像是重复过千百次——就像她从未告诉凌翔,朱雨玲堕过胎的事。